第292章

“好,”

楼雪雨慢慢走过去,

“带我到战场去。”

“战场?”

张卫一下子站了起来。

胭脂怎么可能到那种地方去呢?那可是男人们的地方。那可是太……

张卫激动的简直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能让天下黎民百姓为了我受苦。三国交兵。生灵涂炭,是我的罪过啊!”

楼雪雨慢慢走到琴台前,抱起了古琴,

“走吧。”

张卫愣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他蹲了下来,用一件大氅把楼雪雨包裹起来,背在身后,踏着屋檐,飞掠而去……

江水拍岸,夕阳染长空,白发渔樵江楮上,梦里风雨多少情。不是大漠,却起了狼烟。

烟尘深处,是无数迎风飘扬的军旗。

“王,魏军切断了我们的右翼。”

南宋国的中军大帐,刘邵的脸黑了。

“一群饭桶,探,再去探。”

“报,王,后赵大军袭击了我们的左翼。”

又一个可怕的消息,刘邵无力的坐倒在了龙椅上。

“王,不能开战啊。开战必败啊。”

右丞相领着一班大臣,跪倒在地。

南宋国尚文轻武,国中无将。力抗强将如云的北魏,和用兵如神的后赵,那是死路一条啊!

“报,王上,北魏大军已经断了我军后路。”

这个最坏的消息,让刘邵一下子如入冰窟。

纵使他倾全国之力,也不是后赵和北魏联军的对手。

可是,让他拱手让出胭脂,他决不会愿意。眼下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是让南宋大帅领兵在前线抗敌,而他火速回宫,秘密带走胭脂。从此以后,不再露面人前,归隐山林。

刘邵深思了一下,

“宣太史见驾。”

太史公瑞华进见,

“你们全下去吧。”

刘邵挥手让众人退下,他盯着太史公瑞华突然笑了,这笑没有一丝血腥之气,

“邵久闻公贤名。今日之事,就托给公了。事关南宋社稷江山,公必不可辞。”

太史公瑞华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一向喜怒无常,暴虐无道的昏君,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孝武帝刘邵接下来说的事,就把他吓住了。

什么,让位,孝武帝居然要让位。

“皇上,为臣?”

太史公慌忙下跪,被刘邵拦住,

“邵自即位已来,对南宋百姓无以益处。自此邵让位于太子。这里有一纸圣意,上面已经写好了以太史公为首,共拟八位托孤大臣。三日后,卿家就以邵暴病军中为名,召告天下,扶太子登基。”

“皇上?”

太史公叩头泣泪。

刘邵挥手,圣旨飞向太史公怀里。

“来人。送太史公回宫。”

外面随声进来一员大将,奉命送太史公回南宋王宫。

刘邵作完这些,他下令全营封闭,不得军令,不得私自外出。

中军大帐紧闭,他召来了手下四十八死士。

“出发!”

四十九个黑衣人,四十九匹黑马,驶出了南宋军营,驶进了茫茫大山,远处只听到江水拍岸的声音。

风在山中狂吹着,西边的只露了一下脸的太阳又没了。

雪飘落下来。

江南翠水,山上早已青青一色,有山花开了,却又落起雪来,很是怪异。

刘邵摸了一下脸上的冰冷的雪花,从这片山林里穿过去。就能绕着近路,早点回到南宋王宫。

只要他带走了胭脂,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前面山路险峻,马儿紧挨着山石过去,就是一片开阔地。

刘邵谨慎起来。

这片阔地,一边连着北魏的军营,一边连着后赵的军营,他不想惊动任何一方。他只想悄悄的过去。

马入草地,一路疾驶,眼看马儿就要跑过这片开阔地了。

开阔地南面是一片桃林,此时在落雪里,桃花儿居然也开的灿烂,像一片火一样烧疼了刘邵的脸。只要他走过这片开阔地,马儿驶进那片桃林,他就能很快到达南宋王宫。

黑马烈焰的腿已经踏进了那一条小溪,小溪是从桃林里流出来的,穿过开阔地,一路向北流去。溪里有桃花瓣儿,片片如女儿家的小脸,静静的接着落雪……

嗖嗖……

一片箭雨扑面而来。

好在刘邵带的这四十八骑个个身手了得,一阵扑打,没有一个人倒下。

“何方鼠辈,居然偷袭!”

“哈哈,阁下作的也不甚高明吧!”

随着笑声,一匹黑马从右边山林里转了出来。

后面军旗招展,来人黑衣黑马,不要说,这马上之人就是后赵王石勒了。

“你是石勒?”

刘邵紧盯着马上虎目生威的男人,刀刻般的脸,有着大漠征尘的味道,不愧是“沙漠苍狼”啊!

“你是刘邵?”

石勒望着眼前这个鹰鼻狼目的男人,就是他,才让胭脂逃亡大漠。

“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刘邵手里扣了一朵胭脂白,冷冷的盯着有石勒,他不是不想杀他,而是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人。他看的出来,那对眸子里有着森冷的气息,如果他出手,自己不知会不会真有胜算。

哈哈哈……

石勒仰天大笑,这是他平生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居然有人敢对他石勒下这样的命令,那他一定是疯了。因为他“沙漠苍狼“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你不配她,她是我的。”

石勒嘲讽的盯着刘邵,一个杀父占母的畜生,也配得到天下至美至真的胭脂吗?

“错了,她不是任何人的,她是她自己的。”

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声音落了,一匹白马从左边的山林里蹿出。

白衣白马白袍,来人正是北魏大王拓跋焘,他一听拓展说宫内并无胭脂公主楼雪雨,就猜到必是刘邵出的鬼,从战场到南宋王宫,只有这一条近路。他当然不会放过。

“你是拓跋焘?”

刘邵和石勒同声的发问。

刘邵盯着拓跋焘的眼睛红了。

就是这个拓跋焘,胭脂声声念的,想的就是这个男人。

石勒盯着拓跋焘的眼睛也红了。

就是这个男人,胭脂居然也为他生了一个王儿。他才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

三个男人,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对方的实力,也看到了对方的敌意。

“杀!”

刘邵沉喝一声,首先出手,撒出一片胭脂白。

他看过了,只有先出手,杀出一条血路。不然,今日之事就无法善终。

没有人说话,只有剑与剑的相击,只有血与肉的呻吟……

这是一场无声的嘶杀,雪落在人的身上,好冷,因为人已经变成了尸体。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这一片疯狂的屠杀中,甚至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只有杀戮,才能平息心里的怒火。

刘邵外面的黑衣掉了,露出里面鲜红的红衣,在空中舞出一朵朵红花。

石勒黑衣如鬼,游走在人群里,没有剑光,只有血光四射……

拓跋焘白衣飘然,浮在空中,他的身下有数百朵浸了血的胭脂白,化作一片梨花雨……

有风,带着血腥;有花,落在地上,那不是花,那是和花一样红的血;无雨,却飘舞了一天的白雪……

花非花,雪非雪,梦里来去,秋雁化两行。

我的泪光,滴落在脸宠,为谁如此心伤?

谁的剑光,斩断了芬芳,随风飘散,不见你旧时模样。

雪微微凉,我轻声的叹,苍白的月儿,那是我,落在你的身旁……

一阵优雅的琴声从南边的桃林深处悠然传来,伴随着一个女子娇柔悲凉的歌声……

那歌声犹如魔魅,一下子锁住了当场厮杀的众人。

有风慢慢飞扬,桃花有情,也知心伤,桃林里的桃花,迎着天上的落雪,瞬间绽放出最美丽的妖红……

慢慢的琴声近了,慢慢的一个女子怀抱古琴的身影出现了。

白嫩香肌,红衣如仙,长发飞舞,额头那朵艳红桃花,散着红光,犹如饱吸了鲜血,慢慢就像一滴一滴的血泪,似乎随时都会滑落……

“胭脂?”

所有的杀戮都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

三个男人,六道目光,各样情怀,全都集中到这样一个悲伤的女子身上。

“皇兄、石郞、焘……”

楼雪雨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最亲最近的人的脸,他们带给了她多少欢爱,多少痛苦。

可是,如今一切都淡了,这些和天下苍生相比,都淡了。

“我不是天降妖孽,只有你们能让我成为天降妖孽。”

楼雪雨慢慢吐出这一句话,她坐了下来,坐在一片绿草繁花中,坐在一片落雪里,她十指轻扬,一阵清幽的乐曲传出,那样净,那样美。

“清心菩提咒。”

刘邵喃喃的说。胭脂居然在此时弹奏此曲,用意也就明了了。那就是无论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都不可能带走她。就是带走她的人,也带不走她的心。

她似乎已经看破了红尘。

她是在用这一曲清心菩提咒在点醒他们。

石勒死死盯着这个红衣长发的女子,胭脂公主楼雪雨,雪舞,雨儿,她到底有多少名字,她一直在和他玩着一个游戏。

可是,现在他全不在乎了,他只要她。只要她回来。

拓跋焘失神的望着正在弹琴的胭脂。她还是穿白衣的好,白衣像个纯净的仙子。这红衣,却让她有着太多的悲伤,似乎浓的化不开一样。

是的,他此时真正的感觉到了胭脂的悲伤。也许错的不是胭脂,错的一直是他们这些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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