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泽儿真的能见到母后吗？如果泽儿见到了母后。泽儿就会告诉母后，泽儿好想好想她。夜里做梦也想。泽儿还会告诉母后，父王也想母后，和泽儿一样，很想很想。”
“泽儿？”
石勒虎目含泪，把泽儿紧紧抱在怀里。
“雨，你听到了吗？”
希望张宾此行，务必成功才是。不然，这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他的目光越过中军大帐，外面的风很大，远处传来隐约的江水拍岸的声音……
“王，江风太寒。回吧。”
拓展站在拓跋焘身后。他们的身后，是一望无边的北魏军帐。他们大军驻扎在这里已经三天了。三天来，大王衣不解带，只是站在这片突出在江面上的大石上，南望着……
那一边是长江的南岸，浸饱了雨水的南方的水草，在风中轻舞着丰盈的腰身。此时正是烟雨蒙蒙，一切都迷蒙在一片如梦的雨丝里。江岸，绿树，水草，小船，石砌的码头，蜿蜒的小路，一直伸向远方。
远方是隐约的江南村庄，依然可见来往的挑担农人。三三两两，田园风光。
微风送来隐约的江南小曲，
日出江花红似火，
江水波连波。
阿妹船上唱支歌，
阿哥岸上和。
荷叶青青呀花几朵？
莲子青青呀心几颗？
阿妹花一朵，
阿哥心一颗。
哥是莲子恋荷花，
装在妹心窝。
阿妹是那出水花骨朵，
开在哥心窝。
风卷着雨，把这甜美的歌声送进了拓跋焘的耳朵里。生为平民白衣，也可享得这两情相悦，双宿双飞的爱情。
可他身为一代帝王，寻遍天下，也只握得一缕残香。
“雪儿，我来了。你还好吗？”
一滴英雄泪滚落江中，江水有情，默默东流……
“王，船已打造好了三千艘。征得两千艘。”
拓展望着拓跋焘的背影，回报着情况。
“何日渡江？”
拓跋焘的声音沙哑，那是大病初愈所致。
“只等王一声令下。”
“好，”
拓跋焘沉默了一下，
“那边如何？”
拓展知道大王问的是后赵国的情况。后赵国晚他们一天，也驻营于离此地不远三十里的长江岸边。
“一直没有动静。”
“哦！”
拓跋焘皱起了眉，石勒这个名字，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他们北魏一扫漠北，统一黄河流域，而后赵和另两个难收服的小国，一直让他们北魏难以下咽。
后赵国小民弱，原本不足为俱。可是，就是那后赵王石勒与他的“十二骑”一向神出鬼没。很让北魏头疼。
拓跋焘担忧的不是后赵国的兵力，而是后赵王石勒的战术，和那沙漠苍狼的凶狠与对猎物的弃而不舍的精神。
那真是让人头疼的事。如果石勒不和他来明的，倒来个暗的，他可就防不胜防了。
还有南宋王刘邵，那也是一个难伺候的主。何况雪儿还在他的手上。
如何能让雪儿不受任何伤害的回到他身边。
这的确是一个很伤脑筋的事情。
拓跋焘的眉头越皱越紧。
拓展刚要说什么。
帐外来报，派出到后赵营地的探子回话了。
说是后赵丞相张宾，与大将军石勇带领一支骑兵出营了。
“你认为后赵这是何意？”
拓跋焘看着拓展。
拓展拿着书信看了良久，突然抬起头，
“王，坏了，他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
拓跋焘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了，论兵力后赵绝不敌他们北魏。他就知道石勒会搞鬼。果然不出所料。他居然给他来个暗的。
“王上，臣愿带人前往。”
拓展明白拓跋焘的意思。王不能亲自前往。因为下面还是王和后赵王的阵前直对。所以他明白了王的意思。就主动向前请缨。
拓跋焘点头，此事，也只有交给拓展，他才放心。
“切忘，要赶在后赵前面从南宋王宫里带走王后。我会派左将军阻左赵军。”
“是，王。”
拓展走了出去。
拓跋焘站在帐中沉思了一会，转入后帐。
“王上来了。”
后帐一位妇人站了起来。她的身前小床上正躺着熟睡的太子思。十个月大的太子思，已经会走路和说话了。白白胖胖，不知忧愁。
拓跋焘挥了一下手，让奶娘退下了。
他慢慢坐在了小床上，看着床上嘟着小嘴儿的太子思。就是为了思儿，他也要务必带回雪儿。
有了思儿，他再也不会放了她。
就是没有思儿，他也不会放过她。
这一生，她注定就是他的。
拓跋焘的粗大的手，抚摸着思儿光滑的小脸，嘴角慢慢露出了一抺笑意。
他相信雪儿会选择她。
只因为他相信她对他的爱。
拓跋焘给思儿拉了一下被子，慢慢走了出去。
帐外，雪花飘飞。
三月阳春，北国依然冰封雪飘，并不为奇。可是，江南三月，却落了雪，多少有点不正常。拓跋焘望着纷纷扬扬的雪，呆了……
雪儿，你还记得那年我陪着你看的那一场雪吗？
江南雨，桃花雪，
账内锦丝冷，
纤腰应嫌罗衣寒。
桃香、落雪、丝帐、红烛……
楼雪雨躺在床上，难已安眠。三国交兵，生灵涂炭，真的这都是她的命吗？
楼雪雨披衣起来，站到窗前，看窗外的雪，依然在纷纷扬扬着，就像她的无尽的心事。
“娘娘，太冷了，还是安歇了吧。”
一个小宫女，在她身后小声的说。
“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楼雪雨叹息一声。
看那宫女退出了。
她就坐在了窗前，把窗儿打开，愣着神儿，看窗外的雪。
白雪纷飞的北国，依稀也是这样的寒冷，冷里有着花香，她披着白色的狐裘，冰冷的小手儿握在那一双温热的大手里，
“雪儿？”
“嗯。”
“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可是你是大王，没有一个帝王有永远的爱。”
“那我就不作这个大王，陪着你，到你最想去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吗？”
“你傻了，你是北魏的王呵！”
“你真不愿意啊，那我找他商量一下好了，他要是去，你可不要反悔啊！”
“他，他是谁？”
大手刮上了小鼻子，
“傻瓜，他就在你的肚子里啊，他是我们的儿子啊！”
楼雪雨笑了，窗外的雪飘的更轻柔了。是的，如果他不是大王，她也不是公主，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夫妻，那么在这样落雪的时节，守着火盆儿，该是何样的幸福啊！
“王后，天气太冷，还是早点安寝了吧。”
身后传来小宫女小声的提醒。
楼雪雨没有转身，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宫人下去了。
楼雪雨慢慢在窗前坐下，看着窗外的雪在慢慢的飘着……
丁，
一声轻响，
一双手，
一双带血的手，
一双遍布着汹洞的手，
抓住了窗台。
啊！
楼雪雨惊叫一声。
这叫声只开了一个头，就被楼雪雨咽进了喉咙里。
因为，她看到了那双手的脸。
那也是一个遍布着汹洞的脸。却也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是我。”
张卫的身体如一片树叶落在了楼雪雨面前。
“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带你走的。”
张卫苦笑一下，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
他低了一下头，抬起来，看着楼雪雨，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也不敢渴望你的原谅。可是，我还是要说，你是我唯一爱上的女人，也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上我的女人。”
张卫的脸在烛光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知道你爱的是他。”
楼雪雨抬眼看着张卫，没有说话。脸上有一种悲怜的表情，她还记得当年梅若水临死的时候的样子。张卫他注定也是要和梅若水一样死的。除非刘邵不让他走，不然，谁也救不了他。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你可以恨我，怨我，不爱我。却不要可怜我。”
张卫叹息一声，
“要记着，我是一个男人。”
张卫的声音低下去，
“拓跋焘，他真是一个值得忌妒的男人，不是吗？”
楼雪雨轻轻的说，
“你真的会死？”
“不要管这些了。”
张卫有点粗鲁的说，
“我知道你烦我，你恨刘邵，你也许对石勒有点不舍。可是，你的内心真正爱的，还是他，拓跋焘，不是吗？”
“不要说了，你快点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我能理解成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张卫笑的有点凄凉，
“我要带你走，带你离开这南宋王宫，快点跟我走。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我只想在我死之前，把你带出去。你要到哪里，到拓跋焘那里吗？我送你去。”
楼雪雨惊讶的看着张卫，她有点不相信这话是从那个一向卑鄙，小人的张卫嘴里说出来的。
“不要这样看着我，天下最坏的人，就不能作一件不坏的事吗？”
张卫蹲了下来，
“上来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真的非要那个答案吗？”
张卫深吸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幸福。”
楼雪雨愣了一下。
她相信了张卫的话，人之将死，不会再骗她的。
“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