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的单车渐渐行远5
车子驶出十几米的距离之后,摇椅晃地拐了一个弯,脱离了我们的视线。直到那一刻,隐忍了很久的高桥才一下子放开了我的手,蹲在地上大声哭泣。
夕阳将我的影子拉长,落在他的背上,我上前一步,伸出手来轻点一下他的肩膀,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高桥,你能不能告诉我,以后我们还能跟赵小楼做朋友么?”
高年生拖关系把赵小楼送进云倾一中就读是在那一年的九月,因为赵小楼的特殊身份,整个云倾市原本没有一家高中愿意接受,高伯伯一不做二不休,硬是拿出十万块钱来将他砸进了我和高桥就读的云倾一中。得到了好处之后,云倾一中的校长向高伯伯保证说,一定为赵小楼安排最好的老师,帮他补上这三年来落下的课程,当初他进入少教所的时候正在读初三,而我和高桥读初二。
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却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完全掌握了高中三年的所有课程,并且在第二年的夏天,与我和高桥一起考上了当地的一所大学。而且按照他的高考成绩,完全可以报考名牌,可是他却固执地选择了和我们进入同一家学校。
他曾对我说:“苏夏,我怎么可能抛弃你和自己的亲弟弟呢,毕竟从十二岁开始我们就已经生活在一起,离开了你们,我会觉得不习惯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特别假,假到令人直发毛,虽然明明期待着从今以后能和他共同在一所学校就读,可是内心中却充满了莫名的惧怕。
是的,他曾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过,要把我重新抢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就算我能够再次回到他身边,就算我能离开高桥成为他的女朋友,我们三个人却再也回不到那个一切的一切都还完好如初的童年。
上高中的这一年,赵小楼重新修好了那辆十五岁之前骑的单车,他说那是他在少教所里学会的本领。他拒绝了高伯伯派司机接送他上下学的好意,固执地骑单车每天往返穿行十几里的路程。每天早晨他总是比我和高桥早十几分钟就出发,当我们坐着高伯伯的汽车赶到学校的时候,他却往往还在来学校的路上。每次看着车窗外的他背着一个单肩包穿行在车流当中的样子,我就会忍不总难过。此时的高桥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外面的那个男孩,而是低着头绕有兴趣地翻看着新买的《男人装》。他看男人装并不是为了里面那些美女,而是为了看里面那些比女人还妖的男模,看他们如何搭配衣服。成为一名男模特是他的梦想,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报了模特班。
其实我并不主张他从事模特这种职业,我不喜欢那种前突后翘的男生,我觉得站在那样的男孩面前自己不像个女人,严重没自信。
上学路上,每次经过赵小楼的时候,我都会忍不棕过头来看他,一直注视到他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有一次,我们经过沃尔玛超市的时候看见赵小楼的车子坏了,他正蹲在地上修车,高桥破天荒地让小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靠在了路边。然后他按下电动车窗,把胳膊架在车窗上调侃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嘿!”
听到他的声音,赵小楼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看向我们,他的双手沾满了油污,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在确定是我们之后,他一句话也没说,重新转过头去修理起来。他的这个动作惹恼了高桥,只见他一下子从车上跳下去,走到赵小楼的面前,一把抓起立在墙角的单车,高高举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路边的垃圾筒,叮呤哐啷一阵乱响过后,就把那辆可怜的单车大头朝下塞进了黄色的塑料垃圾筒里。
我想我知道高桥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没有风度的事情来,因为赵小楼的那辆单车从小就是他的一个痛。那时候赵小楼总是骑着单车载着我到处乱蹿,而他从来都只有羡慕的份。那时候,我的心里虽然明明喜欢着高桥,但总是跟赵小楼四处疯,我特别喜欢看高桥因为我和赵小楼在一起而争风吃醋的样子,我觉得那时候自己挺变态的。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彻底激怒了赵小楼,他低吼一声,跳起来就跟高桥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俩打架,打得平分秋色。
高桥以前学过模特,身体柔韧性很好,他甚至能轻易地下腰,而在少教所里呆过整整三年的赵小楼也不是盖的,动起手来招招生狠。
后来,小司机和我见他们两个人打得天昏地暗尘土飞扬的就有点害怕了,赶忙从车上下去拉架。
那一次,他们两个人打架,我们四个人挂彩。
小司机因为忠心护主的缘故,用身体牢牢地护住了高桥,当时赵小楼正在起脚飞踹,一不留神就踹他脸上了。
而我之所以受伤就更搞笑了,我下车的时候大眼漏神,居然一下子拌在了马路牙子上,身体失去平衡后直直地朝着路边的一颗槐树撞了上去。好在碰撞之前,我及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结果,咚的一声,我那油光瓦亮的大额头就跟树干来了一次很亲很亲的亲密接触,脑袋上瞬间鼓起了一个硕大的包。
看着我的狼狈相,对面俩人全都停下手来。
高桥将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被赵小楼弄歪的领带,走到我面前弓下身来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此时的赵小楼也已经走上前来,与高桥的嘘寒问暖不同,他问也不问就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两片OK绷,撕开后糊在了我那正往外渗血珠的脑袋上。
他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口袋里面塞着OK绷,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仿佛早就知道他跟高桥之间会有这么一场战役似的。他,他甚至连救死扶伤的药品都准备好了。
然后,他轻轻地拍一拍我的肩膀,走到垃圾筒旁边,把轮子早已严重变形的单车从里面拉出来,抗在肩上走掉了。
高桥冷笑一声“怪人”,接着拉起我的胳膊一头扎进汽车里,向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其实高桥说的很对,那些天赵小楼的确挺怪的,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从来不搞社交,不去KTV,不去酒吧,不泡夜店,俨然就不像是地产大亨高年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