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凌萱死了……

白蝶把花颜牵进了帮主的房间,点亮了膏油灯,整个房子明亮了起来,烛火迎着屏风,只见摆在门口的大幅屏风上头的荷花栩栩如生,好像还会随着烛火的椅而摆动,可惜花颜头疼欲裂,什么都没有心情欣赏了。

白蝶把花颜扶到床上躺了下来,不知道花颜为什么要带病匆忙出宫。一直到白玉带着张默、郎中过来,这才隐约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张默赶来之后,立即让郎中帮花颜看了看身子,郎中的手在花颜的额头上按压了几下,忍不住直摇头:“不行,这位姑娘的头上受过重创,原本无大碍,可惜重创的部位是最敏感的穴位,淤血不化,压迫了睛明穴,影响了视物,现在血块都结成了团,已经是无力回天,非失明不可了。”

张默脸色沉了下来,花颜则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只是听郎中这么说,复明的希望又弱了一点,心里更加的难受。

张默沉吟了片刻,朝郎中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余办法化掉脑里的血块么?草药不行?”

郎中无奈的摇摇头:“不行……”

“草药不行我们就用针灸,难道就没有办法治好我们家姑娘的病?”

郎中朝张默辑了一辑,满脸的歉意:“这位公子,不是我不救,而是我实在救不了,血块压在两条经脉的中间,如果行差算错,那便不止是能不能治好的问题了,弄不好姑娘的命都没了,如果不用针,最多就是一辈子看不见,赌不起,赌不起……”郎中忍不住的连连的摇头。

白蝶站在旁边听着,终于忍不住逾越插了话:“难道就没有办法治了?”她本就只是负责保护花颜的安全,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在张默说话的时候插话的,可是最后也是隐忍不住了。

“难道要我们姑娘瞎一辈子么?”她说道。

郎中摇了摇头,提起药箱就往外头走:“饶老夫无能为力……”

张默一急,书生模样,想把欲走的郎中拦住,花颜扯住了他的手:“张默!不用了……”她的语气软了下来,然后垂下了手。

郎中见势,跑得比兔子还快。

郎中走后,花颜才对着张默说道:“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何况这些京城郎中呢?”

“这郎中不是寻常郎中,他是鬼医”张默眉头都紧紧皱起来了。

鬼医……花颜先是一愣,然后又恢复了正常。“原来他就是鬼医……”长得平凡,和普通郎中无异。

花颜的心拔凉拔凉的,“张默,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花颜紧紧的缩成了一团,锦被荣华,这些她都不缺。

张默见她不想说话,点了点头,走了出去,顺便把门也给带上了。

张默离开了,白蝶不知道花颜是要休息呢,还是要吩咐其它事情给她,于是站着不动,等着她的吩咐。

“白蝶……”花颜缓缓开了口,“你帮我去竹苑看一下好吗?我怕,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你就现身,务必要保月龄月桂和碧落几个的周全。”

“是”白蝶接令,然后准备去执行。

“等等……”花颜从头上取下了一支竹木形状的发簪,“这个你拿去”她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害怕真的会出事。

赫连怀亦不会大动干戈的寻找她,可并不代表会迁怒于月龄月桂几个人。按照宫规,女官们是不能在当值期间私自离职的,花颜只想着自己离开,却忘了考虑月龄月桂她们的处境。

“若是怀亦真的因为我的离开而迁就所有人,你就把这个给他,让他处理好自己的事,不用再理会我了”她的离去就是为了减轻他的负担,何必又因此连累其它人?

白蝶点点头,然后身影一掠就不见了。

白蝶走后,这整个房间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花颜看了看这个别庄,蕴藏着不知多少财富,几辈人的心血,戒备深严,神秘得世上难寻。

她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那颗遗失在深宫中的真心。

爱的最高境界就是为了对方而活着,花颜相信赫连怀亦能读懂她的离开。可同时,她又担心着他会因此而发怒,伤害其它的人。

就如同她要进冷宫,他却附带将阴凌萱也给送进来一样。

竹苑里头。

碧落把头支在桌上,隐约记得后庭桂树下的那个灯还没有点亮,花颜最喜欢看盏灯了。

“不知道小姐睡醒了没”碧落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从下午睡到现在,也应该醒了。

拿着火折子走出前堂,月龄、月桂、月轩、月凡、月年五个人也开开心心的回来了。

碧落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径直先去把那盏灯点亮。

月凡则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把脚随便往椅子上搁着:“脚可都酸死了。”

“娘娘还没醒么?”月年担心的问。

碧落从后头点完灯走回来,听到了月年的问题,顺口回答道:“到现在还没见出来。”

“糟了!”月凡赶紧把脚从椅子上撤下来,“娘娘会不会是烧着了?刚才下了一场雨,没关窗兴许……”

没关窗睡觉,那不就会受风着凉么?发烧的话……

一群人急急忙忙的冲到后庭,却迟疑的不敢打开花颜那间紧闭的房门。最后还是碧落胆子大,直接推了进去,众人冷抽一口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房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被褥整整齐齐的折着,没有半点睡过的痕迹。

冰冷的气息顺着她们的衣领钻进了她们的心里,桌上摆着那盒人参,还有花颜留下来的信:“三生石,素心莲,檀香近,碧落远,长明灯一盏,引君过彼岸……”

就在她们几个都纠结于此的时候,月桂的脚都软了下去,声音颤颤的,说不出的害怕:“怎么办……娘娘不见了,娘娘丢了……”

远处传来了闷响,纪宓柳安排的的暗夜也来了,她在宫中组了三人一队的死士,取名为暗夜,本是用来守护自己安全的,赫连怀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拳当她喜好武学,随她去了。现在却派去查探花颜还有没有活着。

看来那一支浸了毒的人参必是剧毒无比,还要费尽心思让花颜属于正常死亡。

纪宓柳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那三个暗侍卫踏上了房梁,挪开了一片瓦,从上头往下低着头看,见房里头六个人,隐约感到不好。月桂跌下来的时候,脑袋往上仰,正好瞧见其中一个暗侍卫圆溜溜的眼睛。

“啊——”月桂尖叫起来。

三个暗侍卫自知被发现了,那刹那间远远的逃赴出去,为首的大喊一声“不好。”

另外两个人相视后点头:“斩草除根?”否则洛妃失踪的根源算到他们几个身上,谁都逃不掉。

杀掉那几个丫鬟还可以制成无头冤案。默契间,三个人齐齐往后头掠去。

“有人!房梁上竟然有人!娘娘——会不会就是被他们劫走了?!”

白蝶此时也踏在竹上,白影翩然而来。

竹苑后庭,三个暗侍卫从天而降,冰寒的眼光射过,三个人提剑朝屋里刺去,大不了杀完以后一场大火了事。

月龄月年们还没有察觉到危险,只是六个人一起急得团团转,满脑子都是花颜,不知道究竟是去了哪。

白蝶却是看见三个暗侍卫,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看来今夜的事情没这么的简单!她立刻冲了上去,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屋里的那些丫头。

“你们住手!”白蝶人未到声先到,想要喝住那些人。

三个暗侍卫看见白蝶,知道那六个丫鬟杀了也无用了,照样会有人将这事捅出去。只能先灭掉最强的,谅那几个丫头也跑不远,解决一个算一个,困兽之斗,没有血色。

月年几个根本就没见过这样剑弩拔张的场面,碧落跟随着花颜走得多了见得也多了,只见白蝶与那几个不知道哪儿出来的黑衣人打做了一团。

以一敌三,刀光剑影间,白蝶朝月龄几个气急败坏的大骂了一句:“还杵在哪儿做什么9不快离远点!”

碧落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拖着吓软了的月桂往外头逃。那三个暗侍卫打不过白蝶,只能三人团团将白蝶围住,“你是何人?为何多管我们的闲事?”

白蝶冷冷的哼道:“想在盟帮眼前杀人,简直是自不量力!”语罢使出了绝顶的剑法,将三个暗侍卫的其中一位的面纱挑开,那个人逃跑不及,脸露了出来。

本来白蝶不是宫中的人,看见了脸庞也没什么,可那个暗侍卫心虚,一股气涌上来,必是要斗得你死我活,白蝶不死他便难活。

白蝶见他要发狠,若是拼全力,她还不一定能顺利脱身,趁着他们还没有知根知底之前,出声喊停:“你把那六丫鬟放了,我放你们走。”

“我们如何信你?”

“我本就不是皇宫中的人,擅闯进来也是死罪一条,闹大了对我只坏不好。”白蝶一字一句说道。

江湖中人本就有股义气。那三个暗侍卫跪了下来:“我们也是奉人之命,姑娘不杀之恩!来日若有要用之处,我们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蝶收了剑:“你们快走吧。”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使出轻功,回去复命了。

三个暗侍卫走了以后,白蝶也去追碧落她们了。

碧柳宫里。

三个人跪在大殿底下,纪宓柳坐在上面,神色阴狠,带着傲气与不屑,听完了三个人所报上来的情况,在心里头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无表情:“没事了,下去吧”她淡淡的说道。

三个人喜出望外,“谢娘娘不罚之恩。”

纪宓柳点了点头,像是承了他们的谢。

三个人退下了以后,她无情的朝身边的嬷嬷吩咐道:“让人杀了他们,无用,留着也罢。”

嬷嬷点了点头,退下。过了片刻,外头如约传来了打斗声,数十个高手围着方才那三个暗侍卫,使出了阵法团团围住,凄喊声骂道:“最恨这辈子跟错了人。”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三个人骂完以后吐了一口血,死在外面。白蝶必没想到他有意放了这三个人,却还是没有救下他们的命。

那个嬷嬷处理好尸体后才走了进来,纪宓柳较别人就是少了那些所谓的妇人之仁,做事极其心狠手辣。

“把那三个人送到阴凌萱的冷宫去,杀了阴凌萱,正好报了她当年对我的嘲笑之仇”纪宓柳眼中多了几分阴冷。

原来当年不知道哪位大人曾戏说卿家的小姐没有阴家的小姐漂亮,原本是想奉承阴家,没想到却让两个女人结了梁子。纪宓柳心高气傲,当年这件事情她可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好让那个女人死于不洁,一把火烧了整个宫殿都不足以泄我的恨。”

纪宓柳的贴身嬷嬷打了个冷颤,急忙应了声是,办去了。

半时辰后,夜黑风高,正是人们的酣睡之时,阴凌萱睡不着翻来覆去,想要出恭,喊了几声:“月奴!”

没人应,“月奴!”一声比一声气急败坏,琢磨着又是去给那死在澜汐宫的妹妹烧纸去了。她没有办法只好起身,自己一步步的往外走。

才走到了门口,一具尸体从天而降。带着黑色的血,吓得她失声尖叫:“啊——”

这一声尖叫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为可怕,不远处树林里头鸟儿都扑腾扑腾的飞了起来。冷宫内,她一步步的往后退,突然脚下不知道是踩了什么,软软的一块。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另一个死人的手。于是又再次嘶声尖叫“啊——”她的心已经快要被吓出来了,无边的恐惧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她疯了一般,死命的往墙角边的墙缩去,到了床边才发觉触碰到了什么怪异的东西,一个死尸出现在她面前,嘴角还泛着血。阴凌萱终于承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夜,无边的黑夜,它又从喧闹恢复成了寂静。

一簇火苗从阴凌萱的帘帐开始烧起,最后火势蔓延上了房梁,一直到最后,整个冷宫都燃烧了起来。

大火无情的吞噬着一切,一切罪孽,一切虚无,全都幻化成滚滚的浓烟,无情的烧到了每一个角落。

一直到最后烧红了深宫最角落的一处天空。

年妃寝宫处,赫连怀亦望着天边的那一抹火红,凝起了眉。

那个方向!他甩下如花似玉的女人,披风都没来得及系上。“莲英!”他怒目而视,天威吓得莲英再次一个哆嗦,噗通,全殿的人都跪了下来。

“降天火,示惩戒。若是竹苑有事,朕要你们统统都陪葬!”语罢,赫连怀亦面上的邪魅如数变成了戾气,被女人缠着不能回去陪花颜本已是最大的让步,他不会再让花颜出任何的事情。不!绝不!他弦般的使了轻功飞掠出去。喜连滚带爬的跟上,扭头朝后头的侍卫们骂道:“你们还杵着做什么?去冷宫救火!”鸭公般的嗓子划破了深宫的天,几派人马疯了般的跟上。

白蝶找到碧落她们的时候,阴凌萱冷宫还没有烧着,碧落原本是缠着她问花颜的去处的,奈何白蝶只道:“这一切都是帮主的意思,帮主去哪了,我无可奉告。碧落姑娘,帮主不带你自然有她的理由,还望你能在这宫中好好待这几位月氏的女官,帮主没说还会不会回来,你们也别问我了。我走了。”

白蝶自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于是不等碧落们回答,早就使了武功离去了,就只留下了一支簪子。“这是帮主留给你们保命用的,来日再见,我走了。”

大侠风范,来去无声。

碧落们面面相窥,月桂干脆蹲地上哭了起来,经历了刚才差些被杀的事情,然后又是花颜不吭一声的离去,还有白蝶的无可奉告。

“娘娘……娘娘这就走了,不管不顾,一声不吭……”月桂“哇”了一声,哭得稀里哗啦。每个人都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愁绪,根本不知道一直都好好的花颜怎么说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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