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完整)

孤北臣没有说话,半晌,点燃了花灯里细红的蜡烛。腊红的火光映上了他卓然自傲,慨然自信的脸庞,他对白紫苏轻轻笑着,蹲下身子将蜡烛放在花灯上,又将花灯推到水波深处。“不管外面是黑云压城,还是战火纷飞,只要你在的地方,我保证都将会是安稳。”孤北臣轻轻地加了一句:“除非我死了。”

这是承诺么?白紫苏突然感觉心中溢满了空灵流丽的忧伤,扭过头去,只见荷花灯在有些凉薄的黑夜里豁然升起含蓄的明媚,清碧的砂纸作叶,梅红的绸子做花,在蜡烛光晕的笼罩下向对岸潺潺缓缓地飘去。

“北臣,我不在对岸,我接不到!”白紫苏慌了,毫不迟疑地要往水里跳。一只脚已经踏进水里,水好冷。

孤北臣突然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熟悉。

只是踏入水中权灯的人,换了一个而已。

正发怔之际,白紫苏已经拿起花灯,浑身湿淋淋地上了岸。但愕然发现,荷花还在,蜡烛却早已经灭了,只余一缕青烟缓缓散散地飘荡。

“灭了……”白紫苏浑身发抖,嘴唇冻得乌紫,怔怔地捧着花灯,像是捧着最后的希望。

她强自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孤北臣突然转身,甩了甩头,又转了过来。虽然他不想让白紫苏看见,但她确实看到了,他扭头甩掉了泪。他哭了。

为什么会哭?为了荷花灯灭了么,他哪有那么幼稚!

孤北臣走了过来,捧起了白紫苏的手,白紫苏的手捧着那盏灭了的花灯。孤北臣缓缓地,但是却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把那灯放在心里,灭不了。”

“灭不了……”白紫苏喃喃地重复,瞬间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这是一股永远不倦的热情,一场狂乱的梦,一片笑声,一阕歌,一场永远不愿意醒来的沉醉。红颜意气,白璧故交,百门寥落的冷,枯荷遗憾的恨都随着那墙头马上,一眼相逢的热情赋到了沧海桑田,地老天荒!白紫苏心里有些绮丽的忧伤,仿佛与生俱来似的空灵流丽,却漫溢了倦倦深情。

螓首依靠着他此刻倍感坚实的臂膀,就让这今晚凝固成永恒,即便今夜的温存,待明朝太阳初升,便随朝露一同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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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醒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宁王府的床上。他果然如朝露一般,夜半来,天明去。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采月捧着个锦盒进了来。

“小姐,昨夜好险,半夜里四爷搜了查大户的园子,逮了不少人……宏成公子和柳毅公子现在被禁足在宁王府,哪里不准去了。”

白紫苏心里一紧,问道:“那他呢,他呢?”他没出事吧。

采月可不知道孤北臣昨夜潜进了定州城,便讶异道:“小姐,谁啊?”

采月既然不知道,那么他应该是没被发现,白紫苏重重舒了一口气,道:“没什么。这锦盒是什么东西?”

“是宏成公子让我交给小姐的。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采月将盒子递给白紫苏。

白紫苏慌忙接过,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颗药丸,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百草丸。”

是孤北臣的笔迹。应该是孤北臣让宏成转交给她的。记得昨晚自己在满天灯火之下,靠着他静静睡去。。。如果长睡不醒该多好。

百草丸听说是美容养颜良药,对自己额头上的伤应该有好处。他不是说让自己的伤永远留在额头上,再不让别的男人看么?现在竟然又发起慈悲来了。

白紫苏想了想,道:“采月,去倒杯水来。”

采月乖乖地倒了杯水,白紫苏将药丸递给采月,“吃了。”

采月犹疑不吃,白紫苏喝道:“我还会害你?快给我吃!”

采月这才就着茶水,将百草丸吃了。白紫苏这才笑了,“采月,过不了几天,你就不用带面纱了。”

女人的容颜总是要为心爱人绽开。

这额头上的疤就留着吧。

从此她最美丽的时候,再不被别的男人看见。

只听外面一阵欢呼声,采月奔出去瞧了瞧,然后又回来,“小姐,齐王军队撤了,昨夜他们取道寒山宕,攻打云州了。四爷知道后派人去援,云州已经被齐王军队占领。昨夜定州守军有三万人投齐王而去,四爷现在已经命令定州大军向云州开进,攻打云州。”

原来,那三千人唱民歌,不仅是攻心之计,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孤北臣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攻打定州,而是攻打云州。云州四面山峰,易守难攻,如果一夜之间攻不下,等定州宁王援兵到达,就全军覆没了。

云州比定州难拿下。可是,他依旧是攻打了下来。

紫苏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是为了自己而改为攻打云州,避轻取重么?他昨夜承诺说,只要她在的地方就是安稳的,他果真是说话算数了。至少这次算数了。

可是以后呢?他难道一直放任定州七万人马不管?

四哥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如今已经奔赴云州,他们如此厮杀,何时才是个头。

外面吵吵嚷嚷,宁王的长随李良奔了进来,道:“小姐,云州那边情况不太好,小姐快快收拾东西,离开定州城,我们会一直护送小姐回京城,如今,硝烟四起,只有京城才最安全了。”

李良一提京城,白紫苏心中就泛起浓浓的哀伤和恨意。她的娘亲可是死在了那里。突然发觉,自己跟朝廷应该是势不两立的,她想和孤北臣在一起。可是,孤北臣的父王根本容不下自己,他恨不得杀了自己,这是为什么!

如今四哥也不在身边。

天下之大,男儿们都去争去夺,难道自己没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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