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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泪8

纤纭感到愈发无力,太多的灾难不期而至,令她应接不暇,泪水淹没眼眸,汹涌如潮。

红绸一惊,她的悲伤超过她的想象,纤纭心里的痛,令她纤瘦的身子颤抖如剧,素净清白辅帐迎风翩翩,遮掩她泪湿的容颜,许久,她无力的道:“姨娘,他……不会再爱我,不会了!”

纤纭将身子蜷缩在一起,仿佛周遭的一切俱是冰冷的,嘲弄的,都长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她内心隐晦的自责!

欧阳夙默然的走了!

尽管他的眸光满溢深情,尽管他的面容纠结动容。

可是……

赵昂既对此事毫无怀疑,便已说明,她与他……已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夫妻。

那么,什么她只为他而守身如玉、冰清玉洁,都已变作了最可笑的笑话!

心被撕裂,她哭倒在锦床上,欧阳夙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为什么,她却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疼痛?!

“纤纭……”

忽的,温润而沉稳的声音与止住隐隐哭声,红绸回身望去,一惊,左右四顾:“欧阳夙?”

她连忙关掩窗门:“你这样进来很危险!”

纤纭柔弱的身子,猛地坐起,漂泊的泪眼,面容苍白,只是这一会不见,她墨发凌乱,妆容暗淡,竟似憔悴了许多许多。

欧阳夙走近床边,修长的身影将她浓郁的忧伤牢牢包裹,帐帘如雾,愈显他容颜清俊,从容淡定,岁月给予了他潇洒风范,却未曾沾染他修眉俊唇,他眉依旧如初,似是春风细细裁剪一般,那薄唇紧紧抿着,如同削刻。

眸光辗转,温脉中有淡淡不可言说的隐秘,四目交接,许久,只有泪眼如梭,只有黑眸如剧,红绸悄然退下殿去,站立在内殿口,警惕的望着四周。

欧阳夙缓缓坐下身,长指搭上她雪白皓腕,一忽方道:“左脉疾滑,许是个男孩。”

纤纭望着他,泪水不绝:“你怪我吧、恨我吧、鄙视我吧!”

她很想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可是此时此刻,她不敢,她甚至不想面对他的眼睛。

肩上一暖,欧阳夙的叹息拂过秀发,将她紧紧贴在他起伏的胸口上,纤纭咬唇,泪更汹涌:“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我的誓言!”

欧阳夙低头道:“那天,在石室当中,你眼里的绝望我都看得懂,只是我当时不懂,你为何会有那样的绝望,现在懂了。”

他的目光顾惜,仿是这秋色里最亮的辰星,照亮纤纭暗淡的心,似乎是干涸的湖水逢雨绵绵,可是,他的眼神越是温惜,她的心变越是痛苦。

她望着他,良久无语。

他却笑笑,那笑容,依旧是她生命里最明灿的那一道阳光。

“纤纭,我们走吧。”看着她愈发憔悴的生命,他想,该是他带她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报仇,这两个字已经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也许,这于她,于沐家无比重要,可是,在他眼里,只能看到曾经娇艳绝伦的雪莲花,渐渐枯萎,再这样下去,复仇了又如何?谁来弥补她生命的缺损?

他拥着她,叹息。

纤纭怔忪,倚靠在他的怀中,思绪忽的滞涩!

走!

这个字,对她来说竟无比沉重!

她抬眸看向他,他的眼光郑重而坚决:“报仇,你已为了报仇付出了太多,沐兄在天有灵,我想亦不希望看着唯一的女儿被仇恨牵累至此!”

“可是……”她眸光缓缓低下,低在小腹上,欧阳夙会意,修长的指,轻轻抚上她的小腹,淡淡一笑:“也许,他是我们的孩子,即使不是,又怎样呢?他是你的,就是我的,你的一切,好的、坏的、任性的、温柔的,只要是你的我都会爱。”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纤纭抱紧他,软绵绵的身子,好似融化一般:“你明知道,只要是你的一句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听,我听你的,听你的!可是这个皇宫,守卫森严,我这水芙宫周围更甚,说不定你去而复返,便会传到赵昂耳中。”

“不会,我很小心。”欧阳夙轻抚她的发,他要带她走,他知道,这并不容易,因为这皇城的构建固若金汤、无懈可击,并不似楚诏国那般容易便可逃出皇宫去,更何况纤纭如今身怀有孕,更身体虚亏,再经不得颠簸。

这件事,他必须做,可是该怎么做,他想,他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还有一个人的帮助!

他拥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方才离开水芙宫,他没有与红绸提起半个字,红绸虽然变了许多,但是他不确信红绸会支持纤纭的出逃。

这一次,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一次!

华雪公主莫名其妙香消玉殒,与此同时,沐淑妃怀孕、南荣景须被软性罢朝震动宫闱。

自从淑妃有孕,水芙宫的守卫更加森严,绫罗珍馐、奇珍补品源源不绝的送进水芙宫去,纤纭却愈发心事重重,那天,欧阳夙说要带她走,可是她的心却忐忑不安,她总觉得,上天不会那般轻易的给她想要的幸福。

虽不可欢爱,但赵昂每晚必要留在水芙宫中,他看她的眼神愈发溢满幸福,他毫不怀疑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他甚至感觉,有了这个孩子,纤纭便会真正爱上他。

他们,便有了他渴望已久的爱。

可是……

纤纭多少有些微负罪感,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她怀着的必是皇家子嗣,那么纵是心有怀疑,仍旧怀疑她毒害华雪公主之人,亦不敢多言,这多是因着赵昂的恩宠。

但自己于他的情,却因着这一次次接踵而来的事件,愈发淡薄。

她渐渐看清了他,在他的眼里,自己的确很重要,可是,这份重要却无论如何重不过他的江山,和他自己!

那么,就算这个孩子果真是皇家骨血,果真是赵昂的亲生骨肉,让他从小生活在这囚笼般的皇宫中,又何尝不是残忍的?

况且,太后会眼看着她生下这个孩子吗?皇后会眼睁睁看着后位不保吗?南荣景须又会看着赵昂有子承嗣,巩固江山吗?

不会!

绝不会!

想着,不禁心寒,欧阳夙是对的,只有离开了这座皇宫,也许,才会有一条活路!

报仇——纤纭仰望无际的云天,泪盈于睫,天空低垂如灰色的暮霭。

走——那么,沐家的仇,便注定要石沉海底了,是不是……

缓缓流泪,泪,竟似窗外凋落的木芙蓉,殷红如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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