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3
太后连忙接过,展目望去:“南荣将军不必如此说,沐淑妃乃你南荣家远方亲戚,只是家中管教不善,与你无关。”
说着,眉间有一丝喜色,连忙招呼御医:“汤御医,快,速速看过这些毒方,是否有与公主之毒相若的?”
汤御医立忙上前,恭敬接过药方,一一望去,神色愈发惊喜:“不错,不错,这毒方上第二种毒素‘火烧云’正是公主所中之毒!”
说着,床榻上躺着的芊雪倏然面色烧红,呕出一口鲜血,才换过的纯白衣襟,又被鲜血染红,欧阳夙连忙迎身上前,握住芊雪柔弱的手,才这几个时辰,芊雪好似消瘦下许多许多,她神志不清,身体忽冷忽热,脸色时而苍白时而烧红,时而大声呻吟,时而呕血,欧阳夙握紧她,太后亦忙询问道:“汤御医,可有治吗?”
汤御医惊喜眉色复又沉郁,略略凝起了眉心:“这……可是这毒方上未曾写得解法啊。”
兜头一泼冷水,赵昂亦紧张的望过去,他亦不希望芊雪死,若是芊雪死了,死无对证,便无理由恕纤纭之罪,若是芊雪活着,一切还有得回转余地!
“汤御医,便真真无法吗?”太后上前一步,汤御医深深垂首,小心翼翼:“倒不是无法,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追问,汤御医倏然跪倒在地,磕头道:“请恕臣无状之罪,若是要救华雪公主之命,这世上恐唯独只有两人,一个是毒圣……欧阳驸马,一个便是沐淑妃本人!”
欧阳夙一惊起身,汤御医既而道:“只是驸马如今失去记忆,那么……那么唯一知道此毒解法的恐怕便只有沐淑妃一人而已!太后,请恕老臣无能!”
欧阳夙!纤纭!
赵昂与太后同时望向欧阳夙,欧阳夙惊动的眉眼凝视着跪地战兢的汤御医,他是毒圣,他早已知道,可是正如汤御医所说,如今的他,早非比从前,无论曾经多负盛名,如今,他只不过是个没有自己的人!
太后目光凝冷,狠声道:“哼,我便不信,凭了我的手段,便不能叫她交出解药来!”
说着,正欲拂袖而去,却被欧阳夙一声叫住:“太后!”
太后回眸,惊疑的望着他,他深眸无波,却冷光粼粼,似有万千纠缠在眸心深处萦回,他举步上前,恭敬拜倒在前:“太后,可否令臣亲自……前往水芙宫一行?”
太后一怔,赵昂亦是片刻凝眉,欧阳夙神情冷漠,眼眸无色,看不出其中半分心思,他要亲自往水芙宫一行,于礼制自是不可,他如今是大瀛朝驸马,虽未礼成,却已是既定事实,再不是御医的身份,来往于水芙宫多有不妥,他该是清楚。
转念一想,却又是个办法,想纤纭性子,若是太后与皇后逼问,无论用了什么手段,她怕是宁死也不会说,若是自己去,她非但不会说,怕是还会给自己诸多难堪!
随即道:“好,母后,儿臣以为淑妃既是驸马故人之女,驸马亦为淑妃长辈,那么,由驸马前去更为稳妥些。”
太后怀疑的看着赵昂,赵昂却郑重道:“母后,淑妃性子想您亦多少了解,您想,她连烈火焚身都不怕,还会怕您后宫中的那些小手段吗?呵,怕是宁死亦不会说半个字!”
太后一颤,想来确实如此,纤纭性格僻冷怪异,确非常人所能思量,死,她更是不怕,想起那日祭台之上,她只身走近烈火中的样子,历历在目,那时,甚至连自己都对她敬佩几分,怕是威逼利诱于她毫无意义!
担虑的望一眼芊雪,她气息愈见微弱,面色由红转白,眼见着衰弱下去,亦不是办法!
她心底酸楚,竟似欲泪。
赵昂心中突地一颤,不禁凝眉,怎么?母后竟会对芊雪这般在意?芊雪与母后不过几月交情不说,更与她非亲非故,为什么……母后的眼里流露着难得一见的温柔芒光,关切非常?
太后最终点头,令欧阳夙前去水芙宫,临行,千万嘱咐他定要带回解药来,欧阳夙转身而去,留下忧虑重重的太后、静观其变的皇后,心思不明的南荣景须,战战兢兢的御医们,和满腹疑惑却暗自隐忍的赵昂!
夜凝夕,浓浓诡异笼罩在浩浩皇城!
……………………
水芙宫,一片冷肃,除了喜顺与莓子还有红绸,便是无处不在的侍卫,水芙宫中的侍卫常常更换,便连赵昂派在她身边时刻监视的亦不能长久。
欧阳夙到来,令众人有些无措,他顶着驸马的头衔,却大礼未成,不知该要如何称呼。
最终还是红绸先行上前一步,恭称一声:“驸马。”
欧阳夙于这样的称呼多少亦有局促,沉声问:“淑妃何在?”
丹霄殿之事,红绸尽数听闻,芊雪中毒,淑妃嫌疑最重,欧阳夙修俊脸容阴沉,红绸不由心生忧虑,她看一眼莓子与喜顺:“你们去门口守着,我带驸马进去便好。”
莓子与喜顺应了,红绸看欧阳夙一眼:“驸马,请吧。”
说着,向内殿而去。
欧阳夙跟在红绸身后,绕过镂纹铭刻玉屏风,一片幽雅便现在眼前,袅袅玉烟迎风生香,碧玉器碗盈盈流光,绯幔纱帘被窗缝漏进的微风摇漾,女子若隐若现的身姿倚靠在床栏上,褪去了繁复的凤羽锦衣,只余一身纯白罗裳,她幽幽望来,目光突地一滞!
素指猛然挑开绯纱,苍白的绝色容颜,有恍如隔世的惊凝。
“是你……”她目光溶动,水色粼粼,红绸忙道:“你们聊,我在外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