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4
纤纭咬唇,一分分忽略掉他脸上的怀疑:“欧阳夙,她在骗你,在骗你,你便是被漠芙的弟弟所伤,一箭穿心,方才会昏迷不醒,我将你自楚诏国带回,却被她们强行将你带离我的身边,再不许我见你!欧阳夙,十三年前,我便跟在你的身边,你常说,我便好似一株雁来红,我们琴箫和鸣,天衣无缝,那首《上邪》便是我们最常奏起的曲子,所以……我在念起它时,你才会有感觉,你才会来到水芙宫找我,不是吗?”
一句句震动着欧阳夙心房!
他不知道,这两个女人,还有芊雪,谁的话才是真实的,可是她们一个言之凿凿,一个情真意切,他分辨不得,思路更被脑中不断涌起的声音搅乱,突地,头疼欲裂!
他低声呻吟,紧紧按住额头。
石室外突有男子声音阴沉沉响起:“漠芙,无需与他们多言,再关他们几日,自有用处!”
漠芙闻声,略一迟疑:“可是,欧阳夙……”
“他与华雪公主的婚事在两月后,不急,关着他,我有我的用处!况且,他……是自投罗网!”
这声音未做任何修饰,低沉、坚毅、冷硬,分明……便是南荣景须!
纤纭眸光急转,眼中锋芒毕露,却敛起了失神的慌张:“呵,漠芙,我便道你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才到大瀛便可自深宫之中,劫持于我!原来……竟是搭上了南荣景须?”
漠芙美眸暗挑,冷冷笑道:“是又如何?”
言毕,示意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将纤巛狠推向石室中,三人转身而去,石门随之关闭,纤纭追上两步,却逐渐被压沉的黑暗吞没!
石室内顿时寂静,唯有她急促的喘息,和欧阳夙痛苦的叹息。
纤绾缓转身,石缝儿漏进的微弱光线将欧阳夙的眼神照得清晰,她借着光亮走近他,与他凝视的目光相对,许久,才幽声道:“你信吗?”
信吗?只是这一会工夫,欧阳夙已反复问过自己千百回!
他低首叹息,半晌不语。
“你信!”纤琏而一笑,泪水却掉落在唇角,冰凉的泪,划过火辣脸颊,有微微疼痛,她失声笑着,却不可抑止泪流成河!
“欧阳夙,若我果真是贪图富贵、攀龙附凤的女子,我早就……早就……”她咬唇,欲言又止!
欧阳夙望着她,黑暗的石室,一丝光线逐渐微弱,他终究低眼,默然叹息:“可是,你……却果然是淑妃,不是吗?”
一语似沉重的巨石碾过纤纭胸口!
她忍不住剧烈咳嗽,那愈发寒重的寒毒,郁积在心口,总是被轻易牵动!
是,是!
不错,她是淑妃,是皇帝的女人,是大瀛朝后宫之一!
这……便是她百口莫辩的唯一理由!
“欧阳夙,我恨你,我恨你,恨你,恨你!”纤纭转身贴紧在石壁上,石壁的冰凉透过单薄裙纱直透心底!
她周身无力,缓缓滑到在冰冷不平的石地上,凄然哭泣!
又一阵汹涌自脑海中奔袭,直将心房震撼!
欧阳夙,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这一句,亦似是脑海中无比清晰的一句,曾几何时,亦是谁对自己撕心裂肺的说过,此时听来,更加令人心神俱颤!
欧阳夙猛然看向她,女子模糊的轮廓似是卷缩在阴暗的角落,她嘤嘤哭泣,哭得越发无力,越发悲伤欲绝!
为什么,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可是芊雪的脸容亦在内心中萦回,她……亦是深情切切,情根深种!
然而……
欧阳夙沉声叹息,默然道:“就算我信你又怎样?你终归是大瀛朝的淑妃娘娘!”
是的!即使他相信,她是当朝淑妃,亦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纤纭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缓缓撑起身子,若无那冰冷墙壁的支撑,她一定虚弱得直不起身来。
“欧阳夙,若我说,我为你……至今仍是完璧之身,你可相信?”纤纭多想看清他的面容,多想看清他的目光究竟有多无情?
可是石室昏暗,光线微弱,只有他的身形坚然挺立,站在光的另一边,好似梦境中随时消散不见的影子,好似……那每夜每夜纠缠在梦里的人,只要一睁眼,便会消失不见!
欧阳夙震慑在当地,亦看着女子纤瘦的身子倚在墙壁上微微颤抖,他亦看不清她的目光,可是……她的话,却令他震动,却终究难以置信!
大瀛朝最受宠爱的魅妃,皇帝深情挚爱的女子,怎么可能仍旧是完璧之身?
赵昂,他亦是见过的,英姿飒飒、气宇轩昂,龙姿天表,俊逸非常,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又岂可容得自己的女人如此拒他于千里之外,却仍旧隆宠至此?
他的沉默,如寒冷的冰霜落满纤纭心底!
纤纭颓然冷笑,此情此景,仿佛吸上一口气来,都无比艰难:“你不信。”
欧阳夙低下眼:“非我不信,只是……难以置信!”
纤绾步走近他,面色不明,只有冰冷的手划过欧阳夙棱角分明的脸颊。
她泪眼凄迷,微笑,声音却哽咽如涩:“你不信,可愿一试吗?”
一试?!
欧阳夙惊骇后退,避开她抚在脸颊上的手。
她柔指冰凉,神色不明,只是那一句“可愿一试?”中有无比凄痛与悲绝的意味。
他看着她,黑暗石室,四目凝对,只是短暂瞬间,却似有一生那样长!
欧阳夙深深看着她,即便看不到她一丝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