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听风
“嘁！”不由撅起了嘴，我臭着脸极为不爽地盯着大师兄，半晌才开口道：“大师兄，有事不想跟我说没关系，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你装的有多么不像吗？”
闻言，枫雾的心不由猛地一震，震得连澄净的眼中都泛起了层层的波澜，嘴角霎时凝成了一抹黯然的苦笑，心中却是那么无奈的坦白：“其实明知道，我的这些无绪烦忧，根本瞒不过你清明而睿智的双眼。而我也更不愿意，让你因此而烦恼担忧。但是，真的对不起，我还是来了！只是想来这里看看你，只是想听你说说话，本来只是想这样——而已！”
低下头，静静地凝视着那双充满了温暖与包容的灵动双眸，刻意被埋藏在心底里的悲哀，霎时间便如排山倒海般顷刻奔涌而出，以至于深邃的眸中，温润的脸上，还有那昂然挺立着的修长身躯上，都在刹那间被蒙上了一层黯然的萧索。
看着面前神色突变的大师兄，我不由大吃一惊：“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向淡定如风、沉静若水的大师兄，露出如此黯然神伤的表情？”
心，没由来的微微一痛，我猛地转身，将笔放回了桌上，一把抄起了我的短剑，步履坚定地来到了师兄的面前，一抬头干脆地道：“大师兄，我们走吧！”
“去哪里？”看小师妹手握短剑，一副要出门干架的样子，枫雾不由微微一怔。
神秘兮兮的一笑，我云淡风轻地道：“落灵的家乡人曾说过：一切的烦恼皆是自寻的，所以也只能自己解决！可以不去找朋友哭诉，但是可以找他们去打——练剑！”
猛地一顿，激灵灵地将已经快要出口的“打球”两个字换成了练剑。扬起了一脸灿烂的笑容，我静静地伸出手等待着大师兄道：“此时正值月明风清之时，刚好可以找一个没人也没鬼的地方练剑！既然师兄你轻功比我好，路也比我熟，那可否请您屈尊为我带路呢？”
默默不语地低头看了看我半晌，大师兄终于缓缓地伸出了手，拉着我身形猛地一展，似一只被轻风托起的纸鸢般，倏地跃到了半空中，向着凌霄山的后崖飞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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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深沉，月明星稀。
凌霄山后崖前，并排站立着两个白衣濯濯的年轻人。一个是身形隽朗、面容清逸的年轻男子，温润如玉的脸上，一对浓黑的剑眉微微轻锁，一双深邃而澄澈的眸子，正静静的凝望着前方。
夜风袭来，吹得他身上白袍的衣袂袍袖猎猎翻飞，在清寒的月光里，竟似生长在崖顶的一棵苍郁青松般，那么昂然而隽逸地挺拔着，那么坦然而闲适的存在着。
即使，这是一处因凄清月光照耀而显得有些寂寥的无人山崖，但白衣男子长身玉立的傲然身影却并不给人以孤独而寂寥的感觉，只因为——
在他身边的那个白衣少女。
尽管只是静静的站着，但那个一身白衣的清灵少女，却依然给了人一种充满了蓬勃活力的清新感觉，仿佛是一条在月光下依然静静流淌着的涓涓小溪，又似一道在山涧不断飘飞而下的轻盈飞瀑，那么生动而明亮的点缀了整个寂静的山崖。连带的，生动了身旁那个只是凝然不动的白色身影，让整个画面顿时变得温馨而静谧了起来。
站在大师兄的身旁，我微微转头打量了一下四方，顿时忍不住咧着嘴呵呵一笑：“我这个大师兄还真是会找地方呢！”
空荡平坦的悬崖峭壁边，生长着一片片繁茂的灌木、草丛，将整个山崖覆盖的是密密实实，层层叠叠。站在这里四处张望，莫说是人了，就是鬼影子也真没见到一个，绝对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抬起头望望静立一旁默然不语的大师兄，我不由又想起了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迷茫、失落、愤懑和悲伤存在！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已习惯了将这些情绪深埋于心底，或许慢慢地，就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硬痂，变成了一道道刻骨的伤痕，再也不易愈合的伤痕！”
忍不住悠悠地叹息了一声，心中实在是无法理解，像他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明知道太过于执着某些事、某些人，难免会留下蚀骨的伤痛，那为什么不想办法解脱出来呢？如果真的是太沉重、太艰难而无法解脱，那么最起码也应该想办法让自己能好过一点、舒坦一点才对啊！为什么要让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反复地折磨自己呢？！
看着大师兄那淡然而沉静的侧脸，盈满了无奈与疲惫的黯然双眸，我猛地昂起了头，坦然而热烈的一笑。手，握紧了腰间的短剑，“铮——”的一声，短剑出鞘！
手腕一抖，挽出了一朵莹白的剑花，灼灼的目光迎上了大师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亮眼眸，我豁然一笑朗声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左脚猛地踏上一步，挺剑轻刺，转身，剑随身动，划出一道炫目的白光，猛地停在大师兄的身前，我侧首笑吟吟地望着他道：“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刷的又是一剑刺出，直奔大师兄右侧腰间而去。心中，是刚刚才下定的决心：“大师兄，如果你不能好好地保护自己，那么就由我来吧！”
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手中短剑轻轻一扬，挑向他腰间的长剑。心中，是郑重而坚定的承诺：“今后，由我来想办法，让你的心中，能永远保持着一方净土！那里，不再有厚厚的硬痂！不再有刻骨的伤痕！更不会有无法释怀的黯然与无奈！”
见小师妹的剑尖一抖，短剑迅疾无比地向自己的腰间佩剑挑来，枫雾不由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动，一柄通体玉白的宽剑赫然出鞘。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两剑剑身猛然相撞，同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震颤，伴随着一道奇怪的鸣叫声响起，二人不由皆是一怔。
诧异的看了看大师兄手中的宽剑，我心中一阵惊讶：“他的剑，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大师兄的剑比我的剑长了好几寸，也宽了差不多有一寸，但似乎是用同一种材质铸成的，非金非铁的，通体莹白，圆头圆脑，和我的剑很像。
虽然我的武功是大师兄手把手教的，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的剑。平日里无论是给我演示剑法还是与我对战练剑，他都是只用一根树枝就能轻松搞定我了，所以根本用不着拔剑。
上次在北地大战血尸时，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拔剑，但也只是远远的惊鸿一瞥，并没有看清楚具体模样。只到今天，才算是让我真正见识了此剑的真面目。
正愣怔间，就听大师兄那如三月暖风般温和的声音轻轻响起，似乎还像是以前在庄中陪我练剑时一般，那么亲切而温暖：“莫要发呆，我要开始变招了！”
话音刚一落，我就觉得手中短剑上的重量蓦的一轻，一道凌厉的剑气夹杂着呼呼作响的风声猛地向我的咽喉处袭来。
“哇咔咔，大师兄你来真的啊？！”连忙挥剑一架，挡住了大师兄的凌厉攻势，顿时又是一阵奇异的鸣声响起。我连忙收复心神，脚下微微用力，身子向后退开了一尺，短剑一挥，再次蹂身而上，向他的左侧攻去。
枫雾见状只是淡然一笑，微微侧身让开了剑芒，宽剑一抖，挽起了无数耀目的剑花，登时将持剑攻来的小人儿罩在了一片令人胆寒的剑芒里。
我就只觉得似乎是被突然扔进了旋风中心一样，耳朵里呼呼的灌满了风声，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眼前，一片片、一重重，闪动着的全是白光耀目、剑气逼人的寒芒。
一惊之下，我也来不及多想，手臂猛地一扬，使出了那天晚上跟师傅偷学到的一招化雨剑法。手中短剑急急点出，在空中迅疾无比的旋舞劈杀，用剑将自己裹在了剑芒中，就只听见一阵叮叮咚咚的剑身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越来越响的剑鸣声，大师兄的剑势猛地一收，那股令人窒息的旋风登时消失了。
拖着剑我憋足了一口真气猛地一跃，就像只被踩了尾巴而抓狂的猫一样，忽的一下就窜出了一丈开外。
站在那里我惊魂未定地望向气定神闲，一脸温和笑意的大师兄，不由心惊肉跳的暗想道：“这到底是什么剑法啊？很明显他刚才没有用任何内力和灵力，否则我早就成饺子馅儿了。只是以前和大师兄练剑的时候，他好像没用过这招啊！
忍不住气哼哼地向他一指，我蛮不讲理地道：“大师兄，不带你这样的啊！哪有教徒弟还留一手的，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什么么？是藏私、藏私！”
“这是听风剑法，需要有很高的内力和灵力基础才能修习，否则会伤害到修练之人的。”轻轻一笑，枫雾静静地凝视着前方那个一脸不爽的小人儿，心中的烦躁居然开始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这样么~~~？”眼看着大师兄的笑容已开始恢复正常，我也不由开怀地一笑道：“怎么样啊，大师兄？心里是不是痛快多了Ｇ呵，我的发泄式减压法还是很不错的吧？你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只管继续‘发’，继续练，继续减！一直到‘减不动’了为止，慢慢地就全好了，全没啦！只是你要练自己练哈，我在这里看着你就好，啊，哈哈！”
看着那个笑得一脸尴尬，显然还心有余悸的小人儿，枫雾不由莞尔，深邃的眸子霎时间炫出了如星辰般灿烂的光芒。
长剑微微一抖，一阵隐隐的风声轻轻响起，浮动着崖上的花木，发出簌簌的响声。风声中，一个清朗的男声悠然的吟咏道：“木高十丈寿千秋。”
语毕，身形微动，长剑轻卷，轻漫漫地向前递出，似落叶飘飞，似柳絮卷上，看似漫然无力的在空中舒卷轻荡着，只是耳边的风声却开始猎猎的响了起来。
“村雨山风铁干遒！”
大师兄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蓦地手腕一抖，如奋笔疾书般急急点向前方。这正是刚才他把我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的那一招，现在在一旁看来，更显得是大气恢宏、气势磅礴，就只听见耳边一阵呜呜作响的尖锐啸声响起，登时令人心惊胆颤。
“菊傲寒霜梅傲雪，男儿宝剑傲王侯！”清朗的声音猛地一扬，一抹白色的身影倏地跃到了空中。
登时，剑舞山风，气动四方！月光下，崖顶上，一片剑光辉映，狂风怒号。似大漠上猛然卷过的沙尘暴一般，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滚滚而来，漫过山峰，吹倒花木，呜呜吹号，哄哄呼啸，令天地间的一切都悚然变色。
站在一棵歪脖松前，我把脸深深地埋入了手臂弯中，极度困难地呼吸着崖顶的稀薄空气，另一只手死命地搂住了那棵歪脖松，心里不停地泪奔哭求着上天：“老天啊，你是不是一开心又整了把穿越游戏啊？我不喜欢这个气吞山河的楚霸王，你还是把我那个温文儒雅的大师兄给变回来吧！”
忽然间，耳旁呼啸尖叫着的狂风停了，胸口的窒息感也没了，似乎连天上的月光也再次明亮了起来。
长舒了一口气，我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向前方望去，生怕一不小心会看到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肌肉猛男。只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抬头，竟然让我看到了最炫美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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