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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看着你,便会疼痛;离开你,我便苍老

暴风雨之后,是一片狼藉的静默,气力,仿佛皆因这一场漫长的诉说而用尽。泪痕已干,然而红肿的双眼,却依旧只肯望着桌台之上那满是红泪的烛火,不敢去望近在咫尺的人。

沈心之一直沉默着,此时的无言,却代表着太多太多…。多到让我心神不宁。我终究是个胆小的人,害怕着,被身边这个唯一保护着我的人所厌恶,所抛弃。我不懂,为何我已在寂寞中度过了百世,却还是如此惧怕孤苦无依?

然而,半响之后,那一双覆与我手背上的温暖手掌却还是收了回去,衣裾悉索,沈心之自我身侧站起,走开,我不敢抬头去探究他的表情,只道想必他该是准备离去。

也是,他终究只是一界凡人,即使生平所遇皆奇,却也一直都只淡漠视之,此时,一个百世前的妖孽那般不容于世的爱恋,又怎能期望他真的能懂。

那些仇怨,连我自己,甚至都无法理清。

窗木吱呀,自身后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原以为是要走的人,却只是去为我关上冬夜被寒风摇摆着的窗棂。

“日子过得真是快啊,初见你时,月园如镜,而今,却只剩下银钩一抹……。那万年…又是多少个盈缺?”如露水划过竹叶,那磁柔的声音终于响起,然而却是那般如叹如怨的一句话,让我无从作答,只是缓缓抬眼转身看他,而他,亦正好向我望来。眸子里是夜空之上截取的一片星芒。

“萱儿也好,凰也罢。万年的时空我已无法逾越,然而如今你却只在我眼前,那么,如若无法言爱,就请原谅我固执的守候,我想,一直守候到…。他来。”

菱唇勾勒出一抹我所熟悉的淡笑,红烛将我半倚案边的身影与他如剑般挺立的身影重合的打在窗框之上,一个软弱的似乎随时将要倒下,而另一个则是近乎于固执的守护。

这般的剪影便落于白梅林内的一双黑眸之中,握剑的手,紧了,又颓然松开,扯下白色的外袍,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再望了一眼那双交叠的人影,终于,一地落梅惊起,再看时,只剩满地被踩踏破碎的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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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后,沈心之依旧每日都会来看我,依旧时刻挂着那抹温柔的笑意,只是两眸相汇间却都是仓皇的闪避,有一些事,我们,亦都选择了避而不谈。

比如说婚约。比如说君怀洛。

然而心结,又岂是逃避便可以带过的了的?

我终于不再去山脚下的楼宇徘徊,然而当我学着静下心来对院描梅时,却将那一树的梅花,挂上了苍劲的竹枝。那日,小若告诉我,那扇紧闭已久的朱门终于大开,仆众们清扫时却发现,里面的人,早已离开多时。

我终于不能问清“青”楼那日,擦肩而过时的那句话,究竟意喻为何?是否暗示着,他已然认出了我,认出了,却依然离开…。那般决绝的背影,竟是连一个回望都不曾有过。

决绝到,我心知呼唤已是徒劳。

百世前,他为我回来,今世,亦为我离开。

只因一切都原自为我,所以竟然连挽留的余地,皆无。

只能选择相离,只能选择相忘…。。百世前,便该懂的。

……

在沈心之的身边,日子总是过的很平静,只是一日比一日天寒,周围的人都已裹得厚厚实实,为不显得突兀,我便在轻袍之外着了件暖袄,领边的一圈狐裘,竟让镜中十六少女的容貌衬出几分雍容。只是眉眼憔悴的仿佛三十四岁的苍老,原来不经意间,自己便已在分秒间老去。

我一直想试着做到心止如水,或是坐以待毙也好,等青冥来解救我,或是等待玄女的觉察和制裁。这两种选择在心底渐渐的模糊起来,孤独的解脱,和永远的泯灭,哪种更好,我竟已分不清。

然而唯一不被希翼的,便是沈心之所相信的,他说,洛终究会来接我。

我笑,笑他只是个凡俗之人,即便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总能探至人心。我不是不相信那个为我而堕入黑暗的天神,我只是不相信自己的命运。

镜中之人满眼的落寞,仿佛已明示着,永世孤寂。

好在,这世间,还有陪着我的人。

院中的小池已开始结冰,玄女那边又来了消息,红色高墙的皇榜上赫然写着我与沈心之半月后的婚期——在今年的除夕之夜。

是好事啊…

满京城的秀阁内都有女儿家的哭泣,那身着补丁的右相竟早已为我准备下了十里红妆……十里红妆…。谁人能嫁的比我风光?即便是当年皇后大婚,亦是没有如此铺张,而太后,竟然默许。满城皆是羡慕的声音,都在谈论那个身世不明飞上枝头的新嫁娘,而小若却在为我梳头之时,发现了乌发之中的一缕银丝。

我的睡眠已变的很浅,些微动静便能将我惊起,无端的,亦会在深夜起来静静的坐着发呆,只是不敢再去抬眼看星,冬日的星光总是那么耀目如洗,我怕,会晃花了眼睛,会动摇了心境。

沈府上下因这一抽事的临近而忙碌起来,而沈心之不知为何,却开始在每日晨昏执剑习武起来。长久的失眠,我早已无梦,却在他练剑的第一晚,又梦见了那抹如夜的身影,那一身黑色蓬衣的男子,又带上了冰冷却璀璨的金色面具,在竹林与剑光之间。我无法看见他倾世的颜,却又仿佛一直望见一双凌厉冰冷的眸子…然后,那眸子猛地化作如血鲜红,心剧烈的收缩,低首,蓝色的剑,又一次的将我的心脏贯穿…。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竟然感觉不到疼痛,鲜红的眸中,是我苍白如纸的面容,因长久不能安睡,眼眶已深深塌陷,十六岁的少女,眼角却干涩的显出了淡淡的纹路。

那般瘦弱的女子,终于让魔鬼的暴怒平复,鲜红褪去,黑眸如浩瀚星辰中最璀璨的一颗。

梦中的女子,抬起纤细的手,指腹轻轻滑过冰冷的面具,探至面具的边缘…。。缓缓的将承重如巨石般的面具摘下,却猛然发现,那面具下黑色的眸子,竟然早已淌落一行血色的泪水。

那面金色的面具自手中掉落,落在地上,地动山摇。

那贯穿心胸时都未再疼痛的心魂,却在看清面具下容颜的第一刻…。扯裂刀绞般的疼……

那一夜,我痛哭着醒来,然而清冷的晨光下,只有一身汗水,提剑而来的沈心之。望着我,那满是疼惜,却又是无奈的目光。

“萱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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