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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阶夜色凉如水3

刘浚唇际一扯,看回到那男子身上,目光却是一凛,竟是站起了身来,四下尽随着刘浚的目光望过去,云落亦望了过去,目及之处,亦是一惊。

刘浚向前一步,凝眉道:“严萧,你的左臂……”

那男子正是严萧,说及此,杨询亦凝紧了深眉。

严萧微微一笑,淡然上前,垂首道:“回陛下,臣一时不慎……”

“陛下。”杨询一步上前,眉心凝重:“回陛下,严大人,乃为救杨询,挥臂挡开敌军猛烈一刀,这才……失去了左臂!”

一句四下俱静,云落凄美容颜焕发惊惧的惨白,凝望的眼,不禁酸热,几不可禁。

怎么……怎么会这样?只见严萧戎装肃肃,长身静立,却是一副淡泊一切,视死如归的神情。心中万分纠结,严大哥,你这又是何苦?

刘浚望着淡笑垂首的严萧,面色纠缠复杂,沉郁的脸色,不禁也有一丝敬意,轻叹一声,回身之间,但见女子目光幽幽,水眸莹莹。

心间骤然翻动滔滔滚狼,烈火纵眉心,狠狠拂袖坐下,一杯饮尽。

云落似有所觉,连忙低垂了眼,以一杯苦酒,掩饰唇边微微的颤抖。

刘浚凝她半晌,目光重又扫在严萧身上,不着意味的一笑:“好,我大凌男儿士果然个个英勇。”

举杯对向严萧,严萧忙是惶恐的举杯跪倒,刘浚一饮而尽,望着严萧亦是饮尽杯中之物,唇角一牵,似笑非笑:“严萧,为国负伤,朕深感欣慰,严萧,你与朕多年,怕……也是成婚的年纪了。”

一语四座皆惊,目光齐齐凝聚在严萧身上,怕是陛下要指御婚,当真好福气。

严萧心上一颤,连忙道:“蒙陛下记挂,严萧不敢当。”

刘浚一挥手:“诶,有何不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江都王女儿刘滢贤德貌美,朕已做下大媒,江都王喜不自胜,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一句乍响脑中,严萧赶忙跪倒在地,深深叩首:“陛下,臣身已有残疾,实在不敢匹配佳人。”

刘浚眉一凝,缓缓靠在龙椅上,抿一口杯中醇酒,眼神余光扫在身边女子脸上,但见她眉心轻蹙,目光无动,却意味不明。

刘浚冷冷一哼:“严萧,你可是已然……心有所属吗?”

严萧心中一悸,忽的想到云落那句“彻骨寒、且珍重!”,背脊一阵冰凉。

他抬首望着刘浚,刘浚唇边隐有一丝笑纹,虽极不易见,却分明是在笑。

心中百转千回,舞乐喧嚣的大殿上空,气息倏然凝结。

“回陛下。”终是吞吐道:“没有……”

刘浚瞟一眼身边女子,唇齿生寒:“是吗?那么……便是要抗旨不遵了!”

一字一字悠慢咬出唇齿,却是声声肃厉,字字冰封。

众臣皆是惊诧的望向严萧,有的甚至不及饮下杯中之酒。

气氛顿时凝重,严萧更是身子一颤,与刘浚双目交接,那幽深冰冷有如一潭深水的眸子,流光影动中,有冷冷不可逼视的光。

严萧心底重重一落,唇际亦有一丝轻纹,惘然一笑:“臣……不能遵命!”

刘浚眉一肃,握紧龙椅作柄的手,青筋暴露,哼一声,轻却惊起万丈波涛:“哼,那……便是不给朕面子了!”

杨询与宋子云对望一眼,杨询上前道:“陛下……”

刘浚手一挥,只是望着严萧目光深深:“严萧,是……与不是?”

殿内欢愉倏然转风,人人不禁皆是心上一颤,怔怔望着目光幽冷的君王。

云落更是回首望去,但见他一脸萧肃,手上爆出的青筋几乎崩断一般,目中宫灯重影,遮覆整片黑暗。

刘浚缓亦缓望过来,望见女子一双纠结的眼,四目交汇,轻纱帘幔、宫灯映着万华红彩,明明如此相对,却好似隔了重重纱幔,纱影乍起余红阵阵,天子凝眸的处,宛如有利箭根根迸射!

云落寒星般的眸光渐渐暗淡,陛下,原来你不说,就是为了今天吗?

严萧闭目叹息,一支空空袖管被大殿口拂进的风吹得凉薄。

终究苦笑:“陛下,臣……万死!”

众人皆是不懂,一桩婚事,明明大好,怎么他竟是这样抗拒?站在身后的李息连连示意严萧,严萧余光扫见,却只作不见。

杨询与宋子云皆是闭目而叹,双拳紧握。

刘浚唇边溢出冷冷笑意,拍案而起:“好个严萧,倚仗有功于朝,妄自尊大,目无君上、抗旨不遵,既是如此……严大人,便去天牢反省一番吧!”

庆功之宴,礼乐仙音顿时停歇,便连一点喘息之声都似不可闻听,人人屏气凝神,似还未曾回过心神。

便见帝王甩袖离席,冷哼一声,目光侧在宋子云身上:“宋子云,随朕来。”

宋子云望一眼舅舅,杨询点头示意,宋子云赶忙随身而去。

僵持的大殿,严萧静静的跪在地上,云落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终究与那一双清冷幽俊的眸相对,为什么?严大哥,你我早便没有了前路,你又为什么……不答应下来?便真真是一心求死吗?

严萧自然懂得她眼中的意味,淡淡一笑,宽慰、镇静、默然……

杨询上前扶起严萧:“严大哥……”

严萧伸手阻道:“我早该死了,不是吗?又何必连累别人?”

“可是严大哥……”杨询还欲言语,严萧却将十指放在唇上,四周一望,示意他人多耳杂。

杨询只得住口,甩袖望向殿中央,默默立着的姐姐,一声长叹!

“怎么回事?你没有话要与朕解释吗?”刘浚语声震慑,更一眼示意名鳟退下,名鳟忙闪身在一边,大殿回廊,夜静更深,唯有君臣二人,缓步徐行,一步一步中,却有沉重万分。

宋子云拱手道:“回陛下,陛下密诏臣说严萧不忠于君,可是……可是他……”

刘浚厉厉回眸:“可是什么?”

宋子云道:“陛下,臣挥剑于他,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只问臣为何要杀他,臣说没有为什么,陛下之令,必是没错的,严萧便放开了臣的手,然后竟是不做还手,臣问他为何不还手,他不语,只是笑,臣道他虚情假意,一刀砍向他左臂,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谁知……谁知他果真不闪不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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