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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阶夜色凉如水1

不过月余,宫中颇为盛行碧玉簪花,云落听闻,乃刘浚与秦夫人把酒言欢之时,突地头上瘙痒,以玉搔头(1),更言玉簪于女子而言甚美,于是宫中嫔妃几乎人人玉簪无数,几乎插了满头。

云落闻之,不过一笑,倦怠的日子,慵懒的心绪,已令她无心争些什么,若说无意的失宠方还有一线生机,那么有心的冷落,便纵你是天香国色也无济于事。

倒也落得闲在。

“皇后,秦夫人请安来了。”叶桑匆匆来报。

云落一怔,随而笑道:“倒还没忘了这个礼,虽然晚了足有一月,但总归是记得的。”

起身道:“叶桑,取那身霓锦缎丝抽绒裙来,簪九凤莲纹簪。”

叶桑忙是去了。

宫女们一阵忙活,不过一忽,对镜一望,镜中女子,华服纤腰、清妆艳色,华贵雍容不减一丝风韵。

随而转身出门,只见一身着蔚蓝色织锦薄绸裙的女子,发挽嫣然绢纱花,向斜侧一望,果然一支精雕细刻的碧玉明花簪,绿光莹莹。

望那眉眼红唇,心下亦有一惊,如此惊艳绝色,倒真真是她未预料的。

云落回神端坐,目光平和的望着她。

秦夫人连忙施礼,面色恭敬,全没有一丝骄矜在绝美的脸上:“妾秦妍参见皇后娘娘,秦妍初入宫来,不懂得宫中规矩,前日才听了宫人提点,直到今日方才与皇后娘娘请安,望娘娘责罚。”

好一张蜜甜的口,云落和然微笑:“不碍的,这不是来了。妹妹侍候陛下多有辛苦。”

秦妍仍旧垂首,轻声道:“怎敢当皇后辛苦二字。”

云落与她只闲说些话,便令她去了,远远望着女子婀娜背影,终归一笑:“倒是个知礼、温和的女子。”

叶桑扶了云落进内殿,道:“是,听闻秦夫人性子甚是和润,从不与人争执,虽是在宠,亦无一丝张扬,反而颇为收敛。”

云落坐在妆镜前,一根根拔下镏金簪子,笑容凝在了唇角:“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纵是我当年恐怕也是比不得的。”

叶桑眼中不无忧虑:“皇后,您……便只这般每日静静呆在宫中吗?”

一句未免说得不恭敬,云落秀眉一凝,叶桑忙跪下了。神情却是恳切:“皇后,这宫内传言得甚是难听呢,说皇后您独自憔悴,早已……早已……”

“说下去。”云落冷声道。

叶桑咬牙低头:“说您早已是风光不在,每日以泪洗面呢,可是皇后叶桑知道,您并没有,您不过是深居简出而已,可是旁的人……”

“旁的人说些什么,不必在意。”云落缓缓起身,低眸道:“起来吧,我知道你是急得,是为我好。”

“皇后。”叶桑却不肯起身:“皇后,叶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落伸手扶起她,慨然道:“叶桑,你随我多年,我的一切你最是知道的,我有什么亦从不曾瞒着你,还有话不可直说吗?你尽管说来,不必有所忌讳。”

叶桑站起身,恳切道:“娘娘,其实……其实叶桑……早便看出了您与严大人……”

话到嘴边终究有所顾忌:“您与严大人情意匪浅。”

云落面上微红,只听叶桑继续道:“叶桑只想说,陛下对您的宠爱,陛下看您的眼神,叶桑也俱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所以陛下一旦……一旦如叶桑一般察觉了此事,恐怕……”

提及过往,云落竟不觉眼底微热,深深叹息:“你说的,我都明白。”

“可是皇后……”叶桑又是急声道:“您可知道,那晚,就是陛下才能下床行走的那晚,您不在,叶桑在,陛下与叶桑说,不要告诉您,说……只有他这样躺在床上的时候,您才会为他流眼泪,而……只过了一日便不同了,陛下便与皇后就这样刻意冷淡,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这不是很奇怪吗?”

云落正欲言语,却听叶桑郑重道:“后来,后来叶桑仔细回想,终于……想到那天黄昏,叶桑端了药来,陛下却没有在床上,叶桑刚要出门去寻,陛下便走了进来,满脸阴沉沉的,看得人心里直抖,叶桑在想,是不是……是不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才令那一天后,陛下便开始这样冷落您。”

一声惊雷轰然乍响,这本已料到的缘由,如此说来,却不禁令心中莫名一痛。

果然,果然如此!

唇边牵动冷冷笑意,泪珠一颗颗掉落下来,面色惨白。

叶桑一怔,竟有些慌了。

这么久了,即使外面传言再难听,陛下冷落再无情,亦不见云落掉过一滴眼泪,可如今……

“皇后……”叶桑一句未完,亦滑下两滴清泪。

云落望向她,唇边却仍持着一丝笑意,轻轻拭去叶桑腮边泪水,淡淡道:“叶桑,这不怪陛下,只是怪我自己。”

叶桑咬唇:“皇后……”

云落深深一叹,瑟瑟秋风终究凉透了心扉。

“他看到了我与严萧……”闭目,泪水落如雨下,那心里的疼,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此情此景这般的境遇!

叶桑大惊,望着云落婆娑泪眼,原来一切,果真是有着如此缘由,原来……如此!

心中亦感痛楚,这宫中女子的无奈,怕皆在这一颗颗泪水中,凝结成冰!

竟不禁抱住云落颤抖的身子,那本是浮凸风流、轻软婀娜的身子,如今已经愈见消瘦。

哭过一场,似乎心中阴霾便如雨后云雾,悄然散去。云落不再避在昭阳殿闭门不出,亦不只是清妆淡服的作曲写歌,每日精心妆容了,着最是艳丽的衣衫,采花扑蝶、汲露作饮,一切仿似没发生过。

人人侧目看着,皇后笑靥如花,裙衣若霞,时而还会歌上一曲,荡在这御花园清爽的风中,令人闻之不禁驻足欣赏。

“昭阳殿近来可有喜事?”男子声音低沉,身后名鳟小心道:“回陛下,并没听说。”

刘浚亦隐在一树高耸的苍柏后,望着女子霞衣飞展,笑语轻轻,细细汲取晨间朝露,墨发被风一拂,飘然如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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