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已有预料，但这话仍如一道惊雷般，劈在容珂头上。
一瞬间的空白后，容珂便笑了，笑得肩膀生疼，却都没有此刻来得心痛。
她哑声发问：“沈鹤昀，这便是你的报恩？”
他怎会不知犬戎是何处。
五年前守下京城后，容珂领兵将犬戎十六部屠了大半，犬戎人恨她入骨。
和亲？
这处置怕是比死了还难过。
没等到他的回话，容珂便被侍卫押向了天牢。
几日后，天牢。
容珂背靠墙壁，席地而坐。
肩膀上余痛难消，眼前无光，昏暗一片。
在这个世界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可任务进度仍显示着98?
容珂阖上眼，想着，快了，马上可以回家了。
此时，有人进了牢房。
在这潮湿难闻的鬼地方，容珂竟能嗅出沈鹤昀身上的味道。
一阵难挨的酸楚，她睁开眼。
眼前的沈鹤昀绯色官袍，依旧一派清朗，正垂眸看着容珂。
沈鹤昀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容珂，还是头一次。
对视良久，容珂冷冷地发问：“你们把周骁怎样了？”
沈鹤昀微愣，随即面无表情道：“长公主自身难保，倒还有力气关心别人。”
容珂别开眼，懒得看他。
“他因我受难，我自要关心。”
多可笑，有人为她从南方迢迢而来，被冤下狱。
她鼎力相助之人，却恨不得让她永不翻身。
沈鹤昀嘴角冷冷勾起：“长公主爱重下属，叫臣感动。”
“既然长公主不担心自己，那臣来告诉你，如今犬戎大势已去，送你去和亲只为与其建交，目的是安邦定国，不会危及长公主性命。”
容珂问系统：“他说的是真的吗？”
系统回：【不是，犬戎休养生息五年之久，集结了新的兵马，就等着报被你屠部之仇。】
容珂一瞬间就清楚，他这么说是怕自己还有力量反扑。
留一丝生机只为引蛇出洞。
沈鹤昀到这时候了，竟还在算计她！
容珂冷眼看他，勾起一丝笑：“多谢首辅大人为我筹谋。”
他眸中的情绪，容珂再不愿去分辨。5
对这个人，她已经是失望至极。
……
和亲一日前，容珂被押解出狱，回了宫。
在离开前又写下一封信，告知沈鹤昀当年沈家被灭门的真相。
——是阮栖薇的父亲和当今太后联手所为。
只是不知道这信何时会被沈鹤昀看到。
也不知道他看到会是何种表情。
之后，宫女们匆忙将容珂打理好，把她装扮得朱钗满头，又套上花纹繁复的火红嫁衣。
太阳初升，容珂便被送上了和亲的马车。
她倒没想到自己竟是在这种场合穿上嫁衣。
仪仗隆重，嫁妆装了五里。
不像和亲，倒像求饶。
沈鹤昀一身官服坐于马上，亲自送容珂前去。
京城到峪函关，足足五天的路程。
这五天里，就算沈鹤昀与容珂搭话，容珂也未曾同他说过一句。
仪仗行进到峪函关。
出了这个关口，不远处便是犬戎的地界。
出关前，沈鹤昀喊停队伍。
“等等。”
他旋即掀开容珂的车帘，目光隐忍地开口：“容珂，我会来接你。”
这一刻，容珂不知道这话还有什么意义，也已不想分辨其中真假。
她只是直直看着他，同他说了出宫后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沈鹤昀，你要记得，是你亲手送我上的路。”
沈鹤昀似是愣了，而容珂没再看他，不曾知晓他脸上的表情。
她放下帘子，马车向前，驶出峪函关。
此时，容珂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任务进度99?
容珂问系统：“怎么还是99?到底怎么才能完成任务？”
?马上。】
短短两字的机械音，容珂竟听出些不忍来。
下一秒，容珂就感到自己的灵魂竟从身体抽离，悬浮于空中。
惊讶中，系统淡淡道：【接下来，系统AI将会接管你的身体。】
容珂不明所以，浮在半空跟上和亲队伍。
直到她看着和亲的仪仗向着犬戎的地界出发。
看着和亲仪仗队的人刚至犬戎主账，便被屠戮殆尽。
鲜血与喜红色融在一块，难以分辨。
“还不快将大安的长公主请出来！”
一个犬戎士兵猛地掀开轿帘，被系统接管的身体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犬戎士兵则狞笑着回头：“大哥！就是这小娘们五年前杀了我们半数的弟兄！”
随后，容珂便看着这具身体被犬戎人拖进了帐内，撕掉了嫁衣。
先是犬戎首领，再是犬戎士兵，或进或出，未曾停过。
这具身体的痛苦挣扎与所受的折磨，理应与容珂无关，可容珂的灵魂都跟着在战栗。
五日下来，这具身体的脸上身上再无一处好肉。
而和亲仪仗队到的同时，犬戎就发动了战争，迅速占领了大安北境三座城池。
容珂难以忍受地问系统：“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系统还是那句冰冷的【马上】。
也是同一日，沈鹤昀作为使者来了。
不为开战，而是和谈。
对此容珂早有预料，大安满朝废物，唯一能带兵打仗的周骁还被下了狱。
城墙之下，沈鹤昀的怒气隐忍不发：“大安尽显诚意，都将长公主送来和亲，你们既已接受，为何还要行此不义之举！”
城楼上的犬戎首领闻言大笑：“恭迎沈首辅大驾，你们的长公主殿下可被我等照顾地很好！”
接着，容珂那具不着寸缕的身体被提溜起来，抵于城墙之上。
城墙下的沈鹤昀难掩震惊。
就在这瞬间，容珂听见系统道：【接下来要宿主亲自完成了。】
又是一恍惚，视角转换，容珂重新回到了那具身体里。
身体上的疼痛如凌迟，容珂眼前血红一片，但她突然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下一刻，容珂突然迸发出力量，生生挣开了犬戎首领的钳制，猛然扑向城墙。
“容珂！”
沈鹤昀大喊容珂的名字，策马向前。
容珂却已听不见他的任何声音，只有下坠的猎猎风声响彻。
接着，是沉闷的一声。
带着肉体破碎的剧烈疼痛，容珂的灵魂再度抽离。
她悬于上空往下看。
只见满身的血，给那具不着寸缕的身体披上了一层比嫁衣更红的红衣。
?任务进度100?】
系统欢喜的声音传来：【恭喜宿主，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