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中元
乞巧一过，便是中元。
秋染襟早早的便来到分绿轩，朝露微湿，翠叶青碧，扑鼻的荷香让人神清气爽。
他在院子里等了片刻，苏清梦这才洗漱好，走出屋来。
“今日可是有事？”苏清梦一边抬步向秋染襟，一边问道。
适才听得暖玉说侯爷等在屋外，便猜想定是有事，便简单梳洗一番，打开了房门。
“恩。”秋染襟瞧着她，简单素华的装扮，未施脂粉的秀脸，心里忽然觉得满足了起来，他向前两步迎她，说道：“确实有事。”
“何事？”苏清梦已走到了秋染襟的身前，抬眸问道。
“今日乃是我母亲的生辰。”秋染襟微笑说道。
苏清梦一愣，忽然有些慌措了起来，蹙眉到：“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我……”
上次虽说是去求心庵见过老夫人，可自己当时初到京城，心神不定，便也没有多言，甚至连见面礼也未备，事后想来，实在是失礼得很。
秋染襟自然知道苏清梦想要说什么，便说道：“我母亲已出家多年，对于这些俗物，她早已不计较了。”
“可是……”苏清梦却是蹙眉言道，“师太虽然不介怀，可是我的心意还是得有的。”
秋染襟正欲劝她，却见苏清梦转头对暖玉悄声的耳语了几句，微微一愣，话便未说出口。
苏清梦嘱咐完后，暖玉便转身进了屋子。
“既是老夫人的生辰，不若早些去，还可一同用午膳。”苏清梦仰首，唇边带着浅淡的笑。
“我也这般作想。”
待二人到山下的时候，已是辰时，夏末的暖阳照射而下，天色明亮，云淡风轻，鸟鸣啁啾，知了声声。
秋染襟提着装满精致糕点的食盒走下马车，苏清梦也紧跟着走了下来，手里抱着一个盒子，黑底红漆，六角型的造型，花纹别致，虽是不名贵，却是好看。
秋染襟低头一眄，瞧着这盒子，便不禁又开始猜了起来。
也问过苏清梦这盒子里装的是何物，奈何苏清梦就是不肯说，只言此乃送与老夫人的礼物。
询问无果，秋染襟便也不问了，反正到了求心庵，总是会知道的。
求心庵还是那样的清静，伴着鸟鸣虫啼，翠枝绿叶，光影婆娑，如同一片隔绝于世的仙人府邸。
慧明师太手里握着笤帚，站在院子里，一下下的扫着院中枯黄的落叶。
“慧明师太。”秋染襟走进了求心庵，双手合十，模样恭敬。
慧明师太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着二人，唇边淡笑浅然，颔首一礼，“原是蓄爷。”
秋染襟一笑，将手里的一个食盒递给了慧明师太，说道：“梅霜糕，虽不是季节，味道也不是太差。”
慧明师太笑了笑，接过了食盒，面带感激，说道：“蓄爷有心了。慧净师妹如今在佛堂，快些去吧。”
“多谢师太。”秋染襟颔首恭敬一礼，便抬步和苏清梦一同往佛堂走去。
上一次来求心庵的时候，苏清梦并没有去过佛堂，只在求心庵的周围转过一圈，小小的一个求心庵，竟然都不曾去过全处。
佛堂在静心堂的西面，两人自庵门进来，走了不到半刻钟便来到了佛堂。
佛堂的门双双打开，远远的，便能看见那佛堂里供着的诸位神佛，释迦牟尼佛，药师佛，南海观音，弥勒佛……
慧净师太坐在南海观音前蒲团上，背脊挺直，似乎是在念经，没念一段，便要敲一敲身前的木鱼。
“咚咚咚……”
木鱼的声音清脆中带着肃穆与庄重。
秋染襟和苏清梦安静的站在佛堂外面，听着木鱼声声，佛经阵阵，内心宁静，一扫燥热。
慧净师太念完经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起身，转过头来，看着两人，微微一笑，言道：“来了。”
“是。”秋染襟点头，走进了佛堂，半扶着慧净师太，说道：“今日是母亲的生辰，我自然得来。”
慧净师太摇了摇头，言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又何必执着于生死。”
秋染襟勾唇颔首一笑，“我知母亲境界超脱，只是……孩儿仍是这凡尘中人。”
慧净师太一笑，抬眸看着苏清梦，颔首唤道：“苏小姐也来了。”
“恩。”苏清梦笑着点头，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师太，说道，“师太对众生万法看得通透，倒是让清梦汗颜。这是清梦的一点心意，希望师太收下。”
“相为虚妄，转眼皆空。”慧净师太淡淡的说道。
“清梦知道。”苏清梦亦点了点头，又道，“可正如齐修所说，我等都是凡尘中人，囿于生死在所难免。”
说着，苏清梦揭开了盒盖，只见盒子里放的是一套木鱼，红木制成，鱼纹雕琢，相比慧净师太蒲团前的木鱼要小一些。
“这木鱼是扬州宁钟寺的主持赠与我的，虽不名贵，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是啊母亲，好歹也是清梦的一片心意。”秋染襟顺着苏清梦说道，原来这盒子里放的竟然是木鱼，倒真是有心。
慧净师太垂首看了一眼盒子里的木鱼，含笑言道：“苏小姐有心了。”
见慧净师太如此说，秋染襟便接过了苏清梦手里的盒子放在了身后的神台上，对着苏清梦点头一笑。
“时候不早了，该准备午膳了。修儿，你与苏小姐便去四处转转吧。”
说罢，慧净师太便抬步走出了佛堂。
偌大的佛堂里便只有秋染襟与苏清梦二人，秋染襟环顾了一圈佛像，问向苏清梦：“这些佛像，你可都认得？”
苏清梦亦抬首环顾，言道：“认得一些。”
“且与我说说。”秋染襟含笑垂眸看着他，满目温情。
“恩……这个是南海观音，左边是释迦牟尼佛，然后是弥勒佛……”苏清梦一边认真的看着，一边说道。
秋染襟跟在她的身后，面上始终带着笑，听着她一一介绍。
“清梦。”
正在苏清梦认真的将自己知晓的神明与这些佛像对号时，秋染襟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柔声唤道。
苏清梦一愣，有些惊讶的转过身来，望着秋染襟满带柔情的眸子，很是尴尬。
此处乃是佛堂，如此举动，实在不好。
“清梦，你可是信我？”秋染襟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苏清梦又是一怔，疑惑反问道：“你为何如此问我？”
秋染襟却是神色认真，又道：“你先回答我可好？”
苏清梦点了点头，“自然信你。”
“如果……我做了伤害你的事呢？”秋染襟的眉头忽然蹙了起来，眸光深沉。
苏清梦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会吗？”
一句话，问的秋染襟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哑然失笑，摇头苦笑，说道：“自然不会。”
苏清梦点头一笑，将手从秋染襟的手里抽回，不言语。
秋染襟侧目看着那些神情或严肃，或悲悯的佛像，第一次对这些所谓的神佛有了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