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倾沉塔

天气开始渐渐的转热了起来,好在这分绿轩里芭蕉遮天,清池碧波,倒也不觉得热。

从宫里回来后,暖玉便整日缠着苏清梦,总问那皇宫到底是何模样,那宫里的王公贵族又是否和坊间传言一样,皆是虎狼之辈。

苏清梦也不知道该什么说,那御花园的景色的确是美轮美奂,北天南地的风情都融汇其中,只是……宫里的人实在有些琢磨不透,奇奇怪怪。

就在苏清梦快要将之前发生在皇宫里的事情忘记的时候,秋染襟却突然来到分绿轩,手里还拿着皇帝的手谕,要苏清梦今日便进宫去。

接过那明黄之色,满绣龙纹的手谕,苏清梦的脸都快黑成炭了,望着秋染襟,沉声说道:“齐修,我能不去吗?”

秋染襟笑了笑,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这是陛下的手谕,违抗不得。”

“唉……”苏清梦无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宫里的人果然多事得紧。

“马车已经为你套好了,会有宫里的公公的来接你。”秋染襟含笑说道。

苏清梦一听,不由得挑眉问道:“难道你不去?”

秋染襟点头,“陛下的手谕可没有让我去。”

“你不可以陪我去吗?”苏清梦心里有些惴惴,望着秋染襟,目光殷切。

秋染襟摇了摇头,“皇宫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更何况,今日是皇上秘密召见你,我不能跟去。”

苏清梦闻言,那脸上的郁闷之色便更加的深重了,眉头紧紧地锁着,垂首看着手里的手谕,一言不发。

秋染襟知她心里不安,便抬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言道:“你莫要担忧,陛下虽然威严,但也不会无故苛责于你,此次召见,定是有事,你且去便是。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苏清梦抬眸,看着他半晌,泄气的点了头,回首看了眼暖玉,说道:“罢了,我去便是。”

一路送至侯府门前,苏清梦带着忐忑的心上了马车,孤身一人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好受,所以,当那座巍峨的皇城再度出现在苏清梦的眼前时,她心里就剩下一个逃离的念头。

然而脚步还未来得及向后移动,一个身着赭衣,手拿拂子,公公模样打扮的人已经走到了苏清梦的身前。

“奴才陈德,奉陛下之命来接苏小姐进宫。”陈公公面上无须,声音轻柔尖细,只大约能从从他眼角的细纹判断应有四十岁的年纪。

苏清梦浅浅一笑,颔首恭敬礼道:“有劳陈公公了。”

陈公公含笑看着苏清梦,目光深远,似乎是透过苏清梦,在看着另外一人。

一进入朱雀门,苏清梦便又上了一驾小撵,虽是不如当日凉玥公主的玉撵华贵,却也十分的舒适。

陈公公亲自驾着玉撵,往倾沉塔赶去。

所谓的倾沉塔并不是一座塔,而是一座造型别致的木制阁楼,阁楼建有九层,每层都挂有串串银色风铃,偶有微风吹过,风铃便叮当作响,十分的悦耳。

陈公公领着苏清梦进了倾沉塔,顺着楼阶一直爬到了倾沉塔的最高层,陈公公让苏清梦在此等候,便下了倾沉塔。

苏清梦目送陈公公的背影消失在了楼阶处,这才转身,打量了起来。

这里布置得十分的雅致,千叶海棠的屏风,攒枝雪梅的长颈瓶,浅绿色的纱幔,檀木桌,楠木椅,俨然是间居室的外间。

苏清梦好奇的走进到了屋子里的中间,撩起那翠玉流苏帘,果然,流苏帘后是一间内室,半开的轩窗的之下还设了一张美人榻,那榻的正前方,挂着一幅画,画下是一张摆满果盘糕碟的精致小几。

苏清梦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步走进了屋子,站在了那小几,仰首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双目不由得睁得大大的。

此画乃是一幅美人舞剑图,画的左侧是一株梨树,梨花纷飞漫天,梨树下,一名女子手执长剑,双腿交叉,腰身微微压低,上身却是挺拔之姿,她的长发微微扬起,一直延伸到了画面右侧的尽处。

令苏清梦惊讶的并不是这话里女子优雅的舞剑动作,而是那女子的容颜,除了那双眼睛,自己和这画里的女子真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原不想你这么早看见这画的。”

正在苏清梦愣神之际,一个满带沧桑倦意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苏清梦一惊,侧首看去,只见一身龙袍的皇帝正一手撩着翠玉流苏帘,一手搭在门框处望着自己,眉笼哀愁。

苏清梦愣了片刻,提裙盈盈跪下,拜道:“民女苏清梦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到苏清梦的身前,双手将苏清梦扶起,眉头微皱,说道:“你且起身吧。”

苏清梦站起身来,低垂着头,心里面惴惴不安。

皇帝把自己叫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何。

“还记得朕上一次问你的问题吗?你还没有回答朕。”皇帝说着,便在那张美人榻上坐了下来,仰首含笑看着一脸紧张的苏清梦。

苏清梦偷偷的瞟了一眼皇帝,心里犹豫不决。

皇帝淡淡一笑,目光却是越过了苏清梦,看向了那画上的女子,启唇道:“你莫要担心。朕只是觉得你与朕的一位故人长得十分的肖似。”

“是那画上的女子吗?”苏清梦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皇帝颔首,目光忽然变得十分的温柔,缱绻中却有着掩饰不去的哀伤。

苏清梦抿唇,犹豫了片刻,老四说道:“我也不知母亲名讳。只是常听舅舅在她坟前唤她稚儿。”

苏清梦说的是实话,洛府里她母亲的一切都是一个谜,没有她生前的痕迹,更没有她容貌的画像,甚至连名字,舅舅不曾告知于她。只同她说,那坟里的人便是生她的女子,只要知道就好。

幼时,苏清梦也会介怀,总是缠着舅舅逼问,而每每,舅舅的神情就落寞的好似失去了一切一般。

后来,苏清梦便也不问了。如同舅舅所说,知道她是谁,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便就好了。

“稚儿……稚儿……”皇帝一声声的重复念着,那眼中忽然便落下了泪来,猛然起身,紧紧地抓住了苏清梦的手,柔声道:“孩子,我是你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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