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心痛
走出机场时,夜叉阿龙已经早早等在不远处,对着韦震双手合十,谦恭的点头施礼。随后阿虎和阿泰也相继跟了上来。
“走吧。”韦震抬眼警觉的环顾着四周,轻声说到。
“小姐,我来拿行李。”阿虎双手合十,顺着眉,那种恭敬让蝶影感到十二分的不自在。“梵天”近身的“夜叉”,只听命于韦震一人。怎么忽然对她这般恭谨起来了?
韦震锐利的双目立即察觉出端倪。他极力掩盖的“丑闻”对于跟随左右的“夜叉”来讲已经不再是秘密了。阿虎对于蝶影的礼遇,分明提高了一个规格。
坐上那辆白色雪芙兰不久,韦震沉默良久,突然淡淡发问:“如果梵天错了,会怎么样?”
同在后座的蝶影不知其所云,一脸迷惑。“父亲”这是怎么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阿虎信誓旦旦的回答着:“夜叉只知道梵天永远不会错!”
韦震没再多问一句,安然靠回椅背上。蝶影听的一头雾水,既而将头转向窗外。
回到宅院后,韦震沐浴完毕,换了一身款式简洁的月白色衣裤,便派人召集八位“明王”,匆匆赶往“翡翠皇宫”会面。
他走了,没留下任何交代。两颗紧贴的心被生生的撕裂开来。蝶影站在窗前,望着韦震的车始出园门,怅然所失……
他终于回来了,而且马上会来“翡翠皇宫”,金枝得知这个消息后开心的怎么都合不拢嘴。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先将自己打扮漂亮在说。
“几位,我替逆子容生为那天的事道歉。委屈几位了!”韦震从容起身,举杯安抚着手下的几员爱将。江湖地位从来都是水涨船高,你敬人几分,人敬你几丈。他那个混蛋儿子难道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明白吗?
“孝子不懂事,我们怎么会计较这些!”季文辉表现出明王应有的大度。
“我象他那么大,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什么孝子,分明是混帐!”一提起这个儿子他就头疼,“改天一定让犬子亲自给几位赔罪。”
“算了,算了。你还真当一回事了。要说委屈,那天真正委屈的人该是——”
“降三世”康竞生口无遮拦,立即被敏感的季文辉将话题拦了下来。“好了,过去就不要再说了。我们喝酒!”他直觉关于金枝的话题,未必是韦震想听到的。
包房门轻轻开启。“各位还有什么需要吗?”曹操没等人说就先报到了。金枝含笑走进门内。
“非常满意。”季文辉抢先回答,其他人也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客气应和着。
“很周到。”韦震沉默良久,勉强给出个评价。
“一起坐啊。”季文辉无奈的瞄了讲话的康竞生一眼。韦震想留她,自己不会说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金枝朝大家很礼貌地微微一笑,规规矩矩地坐到了韦震身边。
听大家复述那些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新闻,即使那对于他早就不算是什么新闻了。接下来是毫无价值的闲聊。看看腕上的表已经接近午夜,心中忽而多了一份牵挂。她睡了吗,在担心他吗?
“震。”金枝温柔的呼唤忽而打断了他的沉思。
“很久不见。”他微微扬起嘴角。
“是啊,很久了。”她心中不由抱怨,他这算什么话,连一句思念都没有吗?
“不想我吗?”金枝一向前卫大胆。
“呵呵。”他低眉一笑,无从回答。金枝的确是个问题,他该拿她怎么办?继续纠缠下去还有任何意义吗?
“我很想你,天天都想。”金枝勇敢表白。
“是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回答不象话。怪事,什么会这样呢?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让他窒息的。韦震决定尽快闪人。
“今晚去我那儿吗?”她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发出激情邀请。
“刚回来,有点累。改天吧。”韦震委婉的推掉金枝的盛情,不去理会对方的一脸失望。随即起身跟在座的几位“明王”告了辞。
梵天走后,季文辉看着满脸失落的金枝,心里打了个更大的问号。难道他的猜测是真的?
明亮的车灯划过窗帘,蝶影终于将高悬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平安回来了!
廊上的脚步声渐近,她的心也随之纠结在了一起。那特有的节奏在她门前短暂停留了一秒钟后,渐行渐远。
炎热的季节为何会无端感到一丝寒意?他与她之间只隔着一道门,而那道门便是无法穿越的距离。长夜漫漫,睡意全无,好怀念曾经那个夜夜在耳边轻唤她“弥生”的男子。昨日的温存仿佛全都遗落在东京早春的枝头。
夜色让韦震同样陷入惆怅。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就在几步之遥,他却因太多的顾虑,没有勇气去打开那扇门。她想他吗?她恨他吗?这样的处境早晚会将他折磨至死的。
清晨,一夜未眠的韦震早早进入佛阁敬香打坐。他心中积压的郁闷只能跟龛上的神佛默默倾诉了。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搞的他心神不宁。是她,没错了。
微微张开细长的眼:她用丝巾包起长发,赤着脚,依旧一身素白,安静的跪在他身旁。周围如此寂静,呼吸清晰可辩。
“蝶影。”打坐完毕,韦震率先起身,低唤道。她凄然望他一眼,无言,跟随他退出佛阁。
坐在葱郁茂盛的木棉之下相对而望,咫尺便是天涯,再也找不回遥远的曾经,既丢失了散落在东京的爱情传说,也找不到父女二人留在花园内的过往欢乐。这就是上天的惩罚吗?
望着他颓然离去的背影,她一时瘫软在那里。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只得到了三分欢乐,却要付出七分的痛苦。结束了过往那段短暂的初恋后,她也曾告戒自己既然会痛就不再去爱了。可如今她却让自己又一次置身悬崖深渊。而这处断涯更高更险,掉下去无疑会粉身碎骨的。
天,她爱上的是不能爱的人,牵挂的是不该牵挂的魂。她好糊涂,怎么会纵容自己任性地爱上韦震呢?
而他从她的眼中只看到两个字——“痛心”。回到曼谷,他只能是她的父亲。更见鬼的是他居然再也找不到做父亲的感觉。害怕面对她,那种异样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他无数次重复着冲动,克制,逃避,心疼。他要怎样才能将临近崩溃的情绪彻底放松下来?
那夜他喝醉了,很少这样放纵。神智不清,甚至丝毫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不住的呕吐,直到吐血。
输液瓶挂在头顶,韦震吃力的抬了抬眼皮,看了眼身着白袍的杜蓬,之后又昏睡了过去。
杜蓬交代完一切,匆匆离去。只说若发现什么新问题就立即给他电话。
夜色深沉,房内只剩下蝶影一人陪在“父亲”身边。房门紧锁,没什么人会再打扰他们了。她颤抖着伸出冰凉的指尖,抚着他渐渐褪去绯红的脸庞,他干嘛要这样折磨自己呢?或许他注定要经受老天更加严酷的惩罚,他甚至不知道她只是他的养女。
世俗间的道德人伦轻易将他打败了!
“弥生,弥生……”数不清昏睡中的他多少次唤着这个名字。她好想大哭,却无奈丢失了眼泪。无量梵天,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与此同时,另一个女人身体僵硬,独自端坐在VIP包房的沙发上发呆。
“金枝,不会有事的。去休息吧?”季文辉诚恳的劝解到。
“季哥,我不是担心,是伤心。”她将泪水努力挡在眼眶之内。
“何必?”
“他醉了,难道你们没听到他口中一直念着——弥生?”滚烫的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流泻下来,“震,应该是有了其他的女人。”
“一个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季文辉用他的思维方式宽慰着眼前这个女人。
“对于你可能不奇怪,而对于震——他不是那样的男人。”金枝认定自己非常了解韦震,“我清楚他一定是爱上了那个名叫弥生的女子。”
弥生?是啊,他刚刚也听到酒醉的韦震不住的唤着这个名字。难道韦震最近迷恋上了一个日本女子?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消息,至少可以排除掉韦震与蝶影之间不清不楚的可能。对了,韦震最近去过日本吗?或许!否则他是怎么跟山口组接上头的?那个“弥生”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居然能将一向洁身自好的韦震迷惑成这样?真是很厉害!
“季哥,我该怎么办?对于他,我已经是多余的了,不对吗?”金枝眼神空洞,将季文辉的魂魄拉回现实。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他可不想搅和进这汪混水。韦震的事别人管不了,搞不好到头来还会惹得一身埋怨。
是的,她的确很了解韦震。她知道他从来就没爱过自己,心中只放着他的妻子花容。他曾对她说过,没有人能代替花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所以,她从没妄想过韦震会真的爱上自己。她只是庆幸,她能给他想要的快乐。可现在呢?他竟纵容自己放下理智,为了那个叫弥生的女子喝的烂醉,他是爱上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