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仓皇的脚步，逃离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病房，叶小言生怕下一刻，她的泪水会肆无忌惮地在顾振远和顾夫人面前落下。

白色空间的气息太过压抑，而她的脑袋太过混乱，所以她必须远离这里，找一个能够让自己冷静思考的地方。

然而远远的，她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在走廊的尽头。

他的背影看起来也是那样僵硬，那样悲伤。

往前走的脚步顿时停止，迟疑了片刻，旋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此刻的他们能够说些什么，她不知道，她相信他也不知道。

如果再见到他，她会无法思考，无法抑制自己的。

就让她好好地静一静吧，离她真的下定决心，真的还需要时间。

毕竟那么多年、那么深的感情，在他们依旧爱得炽烈的时候，突然一下要将它连根拔起，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对于她来说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她需要时间去说服自己真正迈出这一步，她也想给时间让顾泠接受。

或许，他会比自己更加难过，因为他对自己的爱是那样多。

娇小的身躯坐在医院的草坪上，这空气不再像是病房里那样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不再那样压抑，然而她却无暇感受。

她的脑袋就要因这痛苦的拉扯而爆炸。

阳光投射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出刺眼的光芒。

她真的必须将这戒指摘下吗？

明明戴上戒指的幸福时刻似乎还在昨天，为什么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上天却要让他们再次经历这样痛苦的考验？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顾泠的那句——

“你会是我最幸福的新娘。”

如果她真的答应了，这辈子，这个承诺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并且他们会变成更加悲惨的地步。

她无法想象，自己再次以嫂子的身份，出现在最心爱的他面前。

幸福，离他们这么近，近到就快要触摸到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

他们，在分开了那么久，更加珍惜对方之后，真的不得不再次放开对方吗？

她终于体会到了当初顾泠被迫要离开她的时候，那样痛不欲生的滋味。

她同样欠了泠很多，她同样想要用余生的幸福来弥补他。

但是如果她答应了，他们曾经幻想的所谓“一辈子”，就会就此消散。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心再次撕裂般的疼痛。

如果她不答应呢？

逃避，一拖再拖下去吗？

顾萧的病情不能再拖，他随时都可能变成真正的植物人。

而她内心的歉意，永远找不到弥补的方法。

那个时候，也许真正害的是一个家庭，顾泠跟自己在一起，也会因为这层隔阂而不自在。

今天的顾萧，再次让她看到了，他对自己的依赖。

明明给他希望只需要一句话，一句确定的答案——

我愿意跟你在一起。

但是她说不出口，她真的无法说出口。

放不下顾泠，然而同样狠不下心不再看顾萧的死活，这一切的挣扎不断撕裂着叶小言的脑海，她却深知自己无法再逃避。

然而，或许叶小言的潜意识里，已经选择了这万不得已的答案。

她明明知道，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她需要时间去强迫自己接受，需要时间去用自己的安慰，缓和自己的伤痛。

—————————————————分割线——————————————————————————

不想回到那让她脑袋再次挣扎的病房，今晚的叶小言，拖着疲惫的身躯，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似乎在期待着，她的泠会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像往常一样，给她最温暖的怀抱，让她忘记一切现实。

然而她又害怕，他出现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给他的伤害也已经大到无法弥补了。

终究，时钟的指针走过12点的位置，她的房间依旧只有她一个人，空荡荡的。

大概他今晚都不会出现了吧。

房间的角落中，她细细地抚摸着那件顾泠为她订制的婚纱，婚纱上的每一朵花都是那样灿烂，代表着无尽的幸福。

然而她还有机会穿上它，成为顾泠最幸福的新娘吗？

相册安静地躺在桌子上，她依稀记得上一次，他们甜蜜地翻起相册的情景。

手像着了魔似的，再次颤抖着翻开它。

那么多年来的甜蜜回忆，就像电影片段一样，再次通过这一个个定格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回放着。

泪水终究还是滴落在相册上，滴落在她的戒指上。

扣扣——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叶小言的思绪。

“进来。”

小手胡乱地抹了下眼泪，拼命地不想让自己悲伤的情绪泄露出来。

走进房间的顾夫人轻易地从叶小言略微红肿的眼睛里捕捉到她的情绪。

她也为她和泠感到心疼。

然而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办法不自私，这也是她今晚终于选择来找叶小言的原因。

“妈……”

“小言，我有话想对你说。”

叶小言站起身来，纠结着衣角的小手泄露了她的忐忑不安。

她的内心已经有预感，顾夫人将要说些什么。

“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