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秋末已过，冬日掂着裙摆摇曳着身姿早早的来了，迫不及待展现自己颦袅动人的舞姿，飘下了藤萝镇第一场雪，苏离侧躺在榻上，靠在枕上看书，有冷风在外呼啸，她忽然想起，窗子已该合紧了，站在窗前，望见雪粒飘洒在空中，对面依然暗着灯，一片黑暗，她关紧了窗户，心中一片寂静。
淡了，忆也忆不起来，那份恨与痛，就随着这场雪，冲刷干净了，或许，是因为心中被另一人占据、取代，从此，这窗，便封了吧。
她开始考虑明日在另一方向开扇窗。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轻轻的，小心的，苏离移步到门前，打开门，木头一脸笑颜站在门前，笑出了声，怪怪的发出一声，“离。。。。。”
她睁大着双眼，温柔语气中不免责怪，“天色晚了，这么冷的天，还不回房歇着，到我这里做什么。”
低下头，望见他手中抱着枕头，脸色唰的一红，推了他一把，“我这房里不见得暖和，还不快回屋！”
自顾走进门，枕头撂到榻上，坐到她的床边傻笑，又是一阵冷风，随着风灌进衣，苏离无耐关上房门，走到他面前，“坐一会儿就回房，要听话。”
木头白皙的脸悄悄爬上一层薄薄的晕，他双手执在她的柳腰间，仰头对视站着的她，张开口，“阿。”
“啊什么？”
她捂嘴一笑，手搁在他的肩头，望见他唇红齿白的笑了，愣了片刻。
“离。”
苏离温顺低下头，“以后，要如此唤我么？”
“阿离。”终于费力组合成两个字，唤成了她的名讳，唇边又是深深的笑痕，他忽然，将她放倒在床边，双唇凑过去，被苏离一手挡住，亲在手心上，她心上一阵酥麻。
木头躺在她的怀里，高大的身躯欺压上她，在她脖间嗅闻，眼中渐亮，手搁在她的胸前，浅浅覆住，右手去解她的衣扣，苏离抓住他的手，面容羞涩红润，嗤道：“平日里呆头呆脑的，又傻又笨，现在就学会无师自通了。”
木头嗯一声，解开她的衣襟，抱的她紧紧的，像怕她溜掉一样，吻着她的小嘴，缓缓慢慢的，像吃糖一样，又甜又腻，让人舍不得丢舍不得放，苏离闭着眼，醉在他的吻里。
他灼热的气息滑过她的脸颊上，她颤抖着剪扇一般的睫毛，伸出一根手指，“只这一次，婚前，不能再到我房里来了。”
“阿离。”
一声唤，柔情万千，又是一夜春色无边，雪无声落在地上，月色晕染了天空，晃动着姣好的身段，播撒着暧昧的光芒，轻柔的笼罩月下每一人，羞得只剩了半边月牙儿。
****
百合开始置办婚礼所需用品，向凉山修书一封要除云带着冰儿七日内赶回来，主子良辰喜日，嘱咐他一定要参加。鸳衾鸳枕鸳被，一样不可少，桂圆莲子早早的备好，裁了大红喜绸亲自为主子做嫁衣，头饰珍珠买了备好放在梳妆盒里，还是不满意，数落着要再去备些果子糕点，苏离扯住一脸兴奋的百合，摆手道：“简单的婚礼罢了，再这么折腾下去，玉藤苑又要入不敷出了。”
“主子大喜的日子，百合就是想让主子开心。”百合一脸委屈申诉，苏离只好放任她去了，吩咐她记得适度。
她想起要为尹谦做新衣裳，拿起几匹鲜亮裁好的绸缎，抱着亲自拿去由他选色，至今，她还未弄懂他口中的冷色系，问了绸缎店里的老板，依然一脸茫然。
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向他一向呆的场地，走进去，甚为安静，没有听到往日的劈柴声，四方的场地里一人未有，心里正纳闷，不远处尹谦的房里传来了咯咯的笑声。
苏离不寒而栗，是女子的声音，她猫着腰潜伏在窗下，耳朵贴到窗纸上，如铃铛般娇俏女声高调响起，“你才是土包子，本小姐精心策划，你就直接给我PASS了，俗人，俗不可耐！”
苏离顿时吞了吞口水，敢这么对尹谦说话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呃，听到。
“怕死？我不怕死，而且，我也不是俗人，你刚才的疯言疯语我就当没听过，别扰我午睡，到外面玩儿去。”
她的嘴毫无疑问变成了完美的圆形，好奇心驱使下，手指捅开窗纸，一支眼凑到洞前，望见一身青衣脸色不耐的尹谦坐在桌前，身旁是一位身着红色绛纱衫的少女，肤色晶莹，面凝鹅脂，鹅蛋脸上嵌着一双灵动的双眸，乌黑的辫子梳在脑后，红唇极为不满轻轻一撅，满脸精灵顽皮的神气，动人的气韵与生俱来，是位名副其实的美人坯子。
二人的眼前，放着极大的纸张，少女拿着毛笔在上面点点缀缀后，扯住正要上榻尹谦的衣襟，流水一般清灵的嗓音又响，“改好了，再来看看，这张好不好，这是我很骄傲的作品呐。”
尹谦毫不妥协，生硬道：“饿了自个儿到厨房去寻食去，我要睡了。”
“小谦哥哥”，她发动粘人攻势，拿着毛笔嘿嘿靠在他身边，丝毫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闲，“看一眼又不会死，人家还专门给你设计一套主婚礼服呢，你就将就起来看看嘛！”
尹谦看似已睡着了，她趴上床，居高临下骑在他身上，唰唰两下画在俊脸上，两道黑叉就出现在一脸黑线尹谦的脸上，他坐起身，抓住她，“你死定了！”
凤九儿笑抽了过去，冷面男气急败坏的模样，她最喜欢，趁他不备，啵的一声，在他薄唇上印上一个响亮亮的吻，“扯平了，我献吻给你，不准打我！”
“砰！”手中的绸缎掉到地上，苏离完完全全呆愣到不能言语，屋中二人也听到了门外动静，门吱呀打开，望见窗前的苏离，轮到尹谦震惊了，他瞪大了黑眸，走到她面前，“离儿，别误会，我与她没什么！”
身后奔出门的人，听到这一句唤和声明，扶在门框上，咬紧了唇，满脸受伤神情。
苏离僵硬扯起一抹笑，拾起掉在地上的绸缎，结结巴巴组织不了言语，“我，我，我来送绸子。。。。。”
****
“离儿，别误会，我与她没什么。”
这么话恳切而急躁，尹谦的脸因慌张微微泛白，他认真去观察苏离的神情，她却弯了腰去拾地上的绸子，拍打着绸缎上的尘土，抬起眸，首先打量的是身后的红衣女子，温婉笑道：“这些日子只是到处找不到哥哥，原来在金屋藏娇。”
尹谦接过绸子，复杂神情在面容交替变换，红衣女子眨着俏眼，蹦两步上前整个人贴到尹谦身上，“是小姑子来了，九儿这厢有礼了。”
她不羞不躁，神情落落大方，跨着尹谦的手臂像是在宣布自己的所有物，更奇特的是，尹谦虽皱着眉头，脸色却不自然透出一抹红，由她跨着也忘了甩开，像是早已成了习惯。
苏离心中已明，更明白尹谦对自己尚有些芥蒂，对着红衣姑娘挑起眉，“姑娘何时进了我家苑子，待了几日了，又为何在我家哥哥的房里？”
“捡来的”，尹谦闷声接腔，从未在她面前与其他女人这么亲近，脸莫名其妙的红了大半边，“捡来七日了，赖在咱们苑里不肯走。”
话音刚落，苏离淡淡扫了一眼名为九儿的女子，九儿朗朗笑着，“我还抢了他的屋，分了他的膳，爬了他的床，破了他的身。。。。。。”
“住嘴！”他咬着牙狠声威胁，捂住她的小嘴，恨不能立马给她封住，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他堂堂男儿还有何立足之地。
苏离正圆的眼已瞪到极限，只能呆愣着点头，扭头一脸不可思议望着尹谦，喃喃着：“原来如此。”
既然喊她为小姑子，又破了他的身，岂不就是！张口小心询问道：“哥哥可衙良辰吉日迎娶九儿姑娘？”
尹谦沉默了，凤九儿紧抓着他的手微微放开，紧紧盯着他，等待他发话，她知道，他的心中一直有个人，这个人，正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斜着眼瞅了一眼，又上下扫视自己，明明自己的身材更标准，尹谦忽然甩开她转身进屋了，凤九儿浑身一僵，心里凉了一大片，脸上却仍然笑着。
她接过苏离手中的绸缎，望了眼，讶异道：“他那张脸就只适合这些冷色了，看来小姑子和我意见一致，选了些适合他的颜色，交给我吧，他的新衣裳我来做。”
冷色系——苏离侧头轻笑，她终于明白这个词的来由了，也明白了尹谦多话和转变的原因，全是因为眼前这美丽的人儿，只是他还没察觉，没有试着放下一些牵绊和学着接受。
“那有劳九儿姑娘了，既然我家哥已与姑娘私定终身，他日定到府上求亲，不知九儿姑娘家在何处，我也好去为哥哥说媒。”
“这个。。。。。”她一脸为难，后退两步，拧眉像在很用力的思考，“我因遭受了事故失忆了，所以才被小谦哥哥捡来，又无处可去，所以。。。。。”
她攥紧了绸布，一脸痛苦，苏离心泛不忍，握住她的手，“不妨事，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就在玉藤苑里住下吧，哥哥性子虽孤僻待人是极好的，只是不愿说出口，九儿姑娘多多海涵才是。”
凤九儿抬头看她一眼，内心好像输下阵仗一样，她始终比自己更了解他。
因为自己根本搞不懂这男人在想什么，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嫌她嫌的像只小狗。
“这是当然。”
眼中难掩落寞，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言，眉眼带着笑向她告别，许多事，外人说不得，自家才能领会，想到此，她满脸笑走了，心底一颗悬着的石，终于落下了。
一出后院，身后传来了啼笑皆非的争吵声，那是她从未听过的高分贝尹谦的声音。
“刚才为何那般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
“什么叫破了我的身，你是姑娘家，怎么这么不害臊！”
“你全身上下都被我看光光，还不叫破——啊——你干什么——！”
“不准你再发出声音！”
“不准就不准，咬我嘴干什么？”
****
用晚膳时，尹谦牵着凤九儿的手第一次亮相在大家面前，五年来第一次与人合桌吃了饭，围成圆桌坐在一起，和乐融融，苏离执起筷问着百合，“除云何时归？”
“主子，已经修书送去了，许是这再过两天就要回了。”百合扭头回答，眼中闪着幸福的神色，盼夫之情写于脸上，苏小无抬起头啃着鸡腿，“姨，冰儿哥哥也回来吗？”
百合点着头，苏小无一脸开心，“太好了，冰儿哥哥回来无儿就有人耍，不孤单了。”
苏离带笑摇头，夹了菜食到木头碗里，与他对视一眼，望见他正呆呆的望着自己，扭过脸去，嗔道：“好好用膳。”
木头“哎”一声，端起瓷碗笑眯了眼，吃的香甜。
圆桌角落的祈醉歌憋着嘴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好啊，真好啊，全都成双成对有人疼有人耍，他被遗忘了，被冷落了，主子也几天没想起来跟自己说句话儿，嘴里眼里全是木头木头的，泱泱放下碗筷，拿绢子擦擦嘴角，“不吃了，饱了。”
“嗯，先回房吧，碗筷百合与我来收拾便是。”
苏离搭着话，不曾抬头，祈醉歌心都碎了，根本没人在意他的存在，主子已经被木头下了迷魂药，浓情蜜意的连看他一眼都不愿了。
低落着回了房，决定晚上潜进沈木头房里将他痛打一顿，解解心中气闷。
尹谦夹起自认为很好吃的膳菜，缓缓放到凤九儿的白碗里，她还生着自己的气，故意不抬眼，把菜扒到了身边苏小无的碗里，转头笑道：“小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多吃点。”
“谢谢舅妈！”苏小无一脸感激，瞬间对上阎罗面舅舅杀人般的眼神，哆嗦着不敢吃，又还回去，“小无饱了。”
凤九儿一脸不悦，尹谦忍无可忍，压低嗓音命令，“吃了。”
“不要！”
“我夹给你的！你喜欢吃肉！”
“我讨厌吃胡萝卜。”
“这是肉！”
“不喜欢胡萝卜。”
“没有胡萝卜。”
“怎样，你想怎样？”凤九儿拍下筷子，嘟红了脸，一身红更是显得她英气十足，任性的让人只觉可爱，“我现在生气不想吃。”
尹谦闭着嘴从鼻中长呼出气流，忍耐，自己在求和，今日带她出来用膳也是好言好语换来的，他眼神示意，众人面前，要表现和睦。谁知，凤九儿嚣张的站起身离了凳，噔噔跑到门前，“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天下男人多的是，我就是不要你了，本小姐回家去了！”
喊完飙出几滴泪，捂着脸狂奔出屋，反正，他就不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的妹妹，这个惹人厌的妹控。
“该死！”
尹谦咒骂一声，追出屋去，留下满屋迷茫的眼神。苏离笑着摆手，“吃饭吃饭，百合，过几日咱们把二爷的婚礼顺便也筹备了，免得到时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