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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是何年(12)

黑,永无止境的黑。

对于泪墨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九年的暗洞生活,她早就习惯在黑暗中看东西。她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扫向前面带路的男人。心里闪过一丝苦涩,在如此狭长的密道里走路,他也大概已经习惯了吧。

泪墨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镶花镂空的檀木大床上。记忆渐渐回笼。她的头又是一阵疼痛,如同千万蚂蚁啃食一般,异常难受,正想伸手去捶,却有一双手快速的制止了她的动作,接着微温的双手分别压在她的两鬓,轻轻揉压着。

泪墨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僵在那里,任由他帮她舒缓疼痛。不多时,头果真不再痛了,她看着他脸上的青铜面具,张口欲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像是知晓她的心事般,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淡声道,“能走吗?”

泪墨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又说道,“无碍!”

低低的笑声从他暴露在青铜面具下好看的唇瓣里溢出。

泪墨一阵羞恼,恨恨的看着他,身子已从床榻上跃起。

似是知道她不高兴般,简约止住笑声,又恢复以往平静无波,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道,“既然无碍,不妨跟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他的话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刚恢复过来的泪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所以当他打开密道时,她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好似这里本该就有个密道似的,她为自己的想法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她发现自己自从来到魔宫后,好似是变了一个人,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她不禁暗叹一声。

密道很暗,地上更是湿滑无比,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走在上面却是如履平地,一路上简约很沉默,只是默默地在前面走着,泪墨也是暗暗想着心事,紧步跟在后面。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两盏茶的时间,不知不觉间,泪墨竟然发现两人走到了密道尽头,简约有节奏的拍了几下石壁,每次的力道不一,那石壁颤抖了一下,轰隆一声一分为二,里面竟然是一间精美绝伦,雾气缠绕的大殿。

“这是哪里?”泪墨皱眉。

“灵境阁!”简约沉默了一下,接着补充道,“魔宫机密重地!”

“既是机密重地,为何还要带我前来?”泪墨不解。

简约似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言语冷漠,“因为只有这里才能够给你答案!”

泪墨轻声一笑,却也不再说什么。

简约一言不发带头走了出去。泪墨收起惊异之色,跟了上去。

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张寒床层层的紫色帷幔从殿顶倾泻而下,简约的手一挥。冰床上的紫色帷幔徐徐张开,露出中间躺着的紫衣美人。

年纪双十左右,雪肤花容,长长地睫毛轻轻覆盖在凝脂般的肌肤上,若非脸色苍白的异于常人,恐怕会让人觉得她是睡着了!

泪墨惊呆了,那个女子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如果她此刻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会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倒影。

简约轻轻地坐到床沿,摸着女子的脸庞,他一向无喜无怒的语声中,竟然流露出一丝颤抖,“她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泪墨没有说话,良久才道,“她就是余音吧!”心里却是暗自一沉,这世间能获得简约如此眷顾的人,怕也只有那个女子了。

简约缓缓站起身来,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见到她,有什么样的感觉?”

泪墨冷笑道,“见到一个和自己容貌一样的女人静静地躺在这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我心里的感觉只有不舒服!”

简约略一沉吟,亦带了些苦笑,“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泪墨冷漠的眼睛里有光芒流转不定,许久,才缓缓出言,“是啊!我是该感到高兴,因为我还活着!而她已经死了!”

此语一出,简约的身上蓦然闪过了极其冷酷的杀意!

泪墨的心微寒,眼中的冷意却更甚过往昔。

似是感受到泪墨身上无处不在的寒意,简约的手微不可闻地颤了一下,笑了笑道,“你不该这么说她!”

泪墨随即平静如初,淡声问,“为什么?”

简约低头想了很久,才微微一笑道,“愿不愿意看看她的故事?”

看?而不是听?泪墨略微一怔,看着负手而立的傲然男子,目光变幻不定,终于淡声而笑,“有何不可?”

简约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缓缓伸出右手。

他的手掌很好看,修长有力,却又骨骼分明。

泪墨恍惚了一下,终于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但是心已渐远!

树林,寂静无声,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被年长她五岁的哥哥,紧紧地抱在怀里,但仍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她那儒雅风趣的父亲已经毫无声息的躺在马车里,脖子上一条狭深的伤口正滔滔地向外冒着血泡,眼睛因为太过于愤怒而圆睁着不肯闭上。

哥哥虽然紧紧的捂着她的耳朵,但她仍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个女人的凄厉求救声。从茂密的草丛中,她看到那个美丽的女人被几个彪形大汉紧紧的压在身下,她的衣衫早就被撕裂,露出她那白皙的肌肤。她的眼睛充满了绝望和恨意,在被那些男人凌辱的时候,她的眼睛似乎不经意的向两人藏身的草丛瞥了一眼,这一眼有痛苦、慈爱,甚至还有诀别。

女人最终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但那群禽兽即使是一具死尸,也依然不放过。

小女孩的眼睛早已哭花,手臂上亦是哥哥咬牙滴落的泪珠,眼眶即使如何的酸涩,小女孩却是拼命地睁着双眸,死死的瞪着那几个男人。似乎要将他们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脑海中。

破旧的茅草屋里,瘦削的小女孩静静地躺在那里,嘴里不断的说着梦话。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端着一只残破的碗,缓缓托起小女孩的身子,试图将水送进她的嘴边。

无奈小女孩病情严重,根本就喝不下任何的东西。

男孩急的拳头紧握,声音沙哑干涩的椅着她,泪珠一滴滴的砸在枯草里。

小女孩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哥哥,即使病得很重,却仍是不忘给哥哥展露出笑容,虚弱的声音道,“哥哥,你怎么哭了?”男孩哽咽道,“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我不会死,音儿舍不得留哥哥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人世间。”余音的眼睛虽然因为生病显得有些迷蒙,但是却透出一抹坚定,“我和哥哥都不死,谁都不能让我们死!”

哥哥余萧的双眸透漏出一丝恨意,似是立誓般,咬牙道,“对,我们都不死,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魔宫广纳孩童,准备挑出一些优秀的杀手来。余萧看着身旁因为饥饿脸庞瘦削的妹妹,心里一沉,决绝的向魔宫走去。不顾余音的拼命拉扯阻拦。

他没得选择,为了妹妹为了父母的仇恨,这是他唯一的道路,如果他还能有命活着回来见妹妹的话。

人一旦因为有了念想,一旦开始视人命如草芥,那么便会努力的活着,即使浑身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只是余萧在众孩童中脱颖而出时,已是大半年之后了。

那时的余音早已流落在街头。衣衫褴褛。暴露在碎布下的皮肤伤痕累累,她常常蹲在肮脏的角落里,静静的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眼神如同捕捉猎物的猛兽般,透着幽幽的光。

又是一个午后,她一如往常般的蹲在那里,眼神忽然紧紧地盯住一个行人的脸庞。

第一次她盯着的不是来往行人腰间的钱袋,而是一个人的脸庞。

那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肚子凸起,眼角处有一道极浅淡的刀疤。她的唇角抿得紧紧的,这个人即使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当初凌辱母亲的那几个男人中就有他一个。

她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她第一次偷完钱之后买来的。她平时闲着没有事情时,总是会将匕首拿出来仔细的磨一磨。刀面锋利如镜,映出来一张苍白的小脸,眸光深沉而又倔强。

她紧紧的跟着那人,他的钱袋在腰间不停的左右椅着,发出“啪啪”的声音。周围一群乞丐见了,均围上去乞讨银两。

那人嫌恶的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像扇苍蝇般挥去,骂骂咧咧,不解气般抬脚就要朝乞丐们身上踢去,竟感觉心口一热,惊疑的用手摸去,发现满手的鲜血,心口处狠狠地插着一只匕首。

他不敢置信的睁着眼睛,试图看清楚是谁杀了他。却只看到一群肮脏泛着异味的乞丐撕扯着他的腰带。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嘣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乞丐们大吃一惊纷纷停下双手,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死去的男人。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般,所有人蜂拥而至,解衣服的解衣服,抢银子的抢银子,乱成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已闪身到角落的小女孩,眼中有一抹明显的冷嘲。

在巷口,她见到了一个男孩,男孩脸色冷凝,周身更是杀气逼人,但在看到余音时,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宠溺温柔,他摸着余音杂草般的长发,柔声道,“我来接你!”

余音的眼神沉静,没有重逢后的惊喜,只有平淡,好似两人根本就没有分开过。

她仰着头,细碎的阳光温柔的洒在她的脸庞上,笑颜如花,“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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