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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是何年(11)

夜,泛起薄弱的霜。

狂怔怔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神情悲凉。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下午在魔宫的情景。

任谁都没有想到,“你是余统领?”那五个字带给泪墨的是什么?是惊讶?疑惑?震撼?茫然?痛苦?绝望?所有人都无从考究,只知道紫衣女子静静的站在原地,忽然如同失线的人偶般,毫无生命的扑倒在地。

一旁的狂见状,慌忙出手欲接,但就在触摸到泪墨衣袖的瞬间,眼前快速的闪过一条白色身影。只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泪墨已落入那人的怀抱中。

狂震颤的站在那里,那么远的距离,他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先自己一步接到泪墨。是什么原因让这个骄傲冷血的男人不顾一切的从主位上疾飞而下,失了以往的冷静。

就因为那句话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像是想到了什么般,他的目光烁烁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俊眉紧皱,低皱一声就要上前推开房门。却被一只横空出现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闪开!”狂不悦的瞪着洛桑。

“义父有令,不能让任何人进去!”洛桑冷着一张脸道。

狂冷笑,“我若非要进去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洛桑不甘示弱道。

狂眯眼看着他,洛桑亦是,两人谁都不肯相让,一时间杀气尽露。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狂一震,转身望去,竟是宿昔。她是什么意思?还是她知道些什么?

洛桑也看过去,显然他对于义父和泪墨的事情也是颇为好奇。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宿昔仰头看着被乌云遮去大半的月亮,轻轻的叹息一声,神情黯然,“但可能要比你们知道得多一些!”

狂和洛桑没有说话,但却不知觉得走到宿昔身前坐了下来。

宿昔微微一笑,眼眸里有落寞复杂的神色,“我是魔宫前任副统,你们即使以前不知,今天在大殿上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吧!”

狂沉默不语。

洛桑冷声道,“我原来有听护法们简单提过,并未深知,洛桑实在不解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魔宫,因为就我所知,但凡魔宫中人,除非是死否则根本就不可能离开这里!”

“我是个例外!”宿昔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但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什么代价?”洛桑皱眉道。

宿昔苦笑一声,“我害死了我的师父,她临死前希望简约不要杀我,简约遵守了诺言,但却废了我的双臂!”

洛桑一怔,义父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宿昔那时位居副统,如此一个人才即使杀了人,也犯不着惹得义父如此大怒。洛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道,“余音那时候是魔宫杀手统领,难道你的师傅就是余音?”

话落,狂不禁也是一震。

宿昔神情惨白,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洛桑不敢置信道,“我虽无幸见过余音,但也听说她的武功高强,在江湖中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不满八岁就能够在短短三天之内杀光暗牢里的一千多名武功高强之人。恕我冒昧,请问公主是如何杀了她的?”

宿昔苦笑一声,“她真的是个奇才!我又怎能杀得了她!”宿昔的幽冷,“我是用毒害死了她!”

洛桑和狂均是茫然一震,这话可疑之极,魔宫里的杀手杀人分为好几种,单是暗杀里就包含着毒杀。余音身为杀手统领,不可能会轻易就中了宿昔下的毒,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两人眼神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狂已脱口问道,“余音是故意中毒的?”

宿昔脸色一变,然后笑了起来,看着两人,“你们猜对了,可惜啊,那时的我报仇心切,看到余音喝下那杯毒酒,心里还暗自窃喜自己成功了,但看到她极力压制住自己,心里才渐渐明白她是故意的。”

洛桑喃喃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宿昔沉默了一会,叹息道,“我原本以为她大概是想成全我才喝下那杯毒酒!但这么多年,我渐渐明白了她当初为什么会喝下它?”两人看着宿昔,宿昔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在自语,“她可能是太累了!”

话落。两人紧紧蹙起眉头,但都没有在说话,好像在想些什么?

想了一下,狂皱眉不解问,“墨儿和余音有什么关系吗?”

宿昔喃声道,“余音若是在世,她和墨儿站在一起,只怕所有的人都会大吃一惊!因为两人长得实在是一模一样!”

狂冷哼一声,“偌大一个江湖,要找两个容貌长得相像的人,说难也不难!”

宿昔摇摇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说得对,单是容貌相像,还不至于令人吃惊,但是如果我说墨儿的眼神,身上的气质,甚至是嘴边那一抹笑都和余音生前一模一样,两位还觉得正常吗?”

狂一怔,眉紧紧蹙起,咬牙道:“那又说明不了什么?”

宿昔轻笑,“你说得对,是说明不了什么?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却不了。”宿昔冷笑一声,“要不然一向冷静的泪墨也不会在魔宫里就因为那短短的几个字就晕倒了!”

狂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尽管他并不知道墨儿和魔宫有什么关系?但她说的是事实。

洛桑忽然轻声,“你想说什么?”直觉告诉他,宿昔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她不会这么说。

宿昔挑了挑唇角,眼神闪过一丝赞赏,望着深沉的夜,顿了一下道,“父亲离开月霄宫前来魔宫时,告诉过我一句话!”

“什么话?”洛桑紧问道,顿觉这句话并不简单。

“父亲说,‘余音还活着,就在这世间,他已寻到’。”宿昔看着一脸震惊的两人,失笑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难以置信,反正我是吓到了。我当时下毒完全抱着一死的心态,下毒自是十分凶狠毒辣,完全没有给自己留什么活路,那孔雀胆即使武功再高的人喝下去也难逃一死,即使那人是余音。我当时亲眼见她断气,根本就不可能死而复生,所以父亲告诉我这些时,直觉是父亲骗了我,但后来一想,父亲一直知道我对余音一直心怀愧疚,是断断不可能拿此戏弄我。本想等父亲回来再详细追问,怎奈父亲一去不复返,这个疑问也便只能压在了心上,直到我见到了泪墨!”

“不可能!”狂沉声打断宿昔的话,冷笑道,“如果孤客没有骗你,那余音还活着,依照常人命格来算,此番也有四十来岁,根本就不可能像墨儿一样年轻。”

宿昔皱眉,这正是她所不解之处。她自己因为有着仙人的血统,永保年轻容貌,自然是无可厚非,但是余音,又是怎么回事呢?

狂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淡声接着道,“上魔宫前,我曾对你说过,当墨儿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便跟她在一起,更是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从一个小女孩慢慢长大的。”狂顿了一下,冷笑道,“难道还是说,这世间竟有什么药是可以让一个人返璞归真,重新变成婴孩,再活一次的!”

狂的话本是讽刺出口,说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听在洛桑的耳中,却是忍不纂身打了个冷战,脑子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却是浑身一僵,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似乎是想找理由摒弃掉自己的猜想,他佯装轻松的笑道,“我们又何苦瞎猜,墨姑娘和宿昔宫主同为姐妹,自然不可能……”但在见到宿昔忽然黯淡下的眼神,不禁止住余下的话,心里一凉,紧声问道,“难道你们不是……”

狂闻言也是一震,看向忽然沉默不语的宿昔,心里一阵愤怒,难怪孤客会如此狠心对待墨儿,原来不是亲生的,狂越想越气,双眸更是不断地透着绿光,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他只有努力克制住自己才能不在此刻现出原形,墨儿此刻还不知道怎么样?他怎能乱了本性。

宿昔的眼眶有些酸涩,“墨儿是弃婴!”

“是不是弄错了?”洛桑不死心的问道。

宿昔苦笑一声,“怎会错?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洛桑只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他的预感十有八九是对的。

义父他……真傻啊!

原来杀人如麻的简约也是有心的,只是他的心只留给了那个女人……

狂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洛桑的不对劲,良久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急声道,“墨儿知道这件事吗?”

宿昔极缓慢的点了点头。

“她……”狂心一沉,止了话语,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冷风卷着夜色肆意在各怀心事的三人周边游走,撒了一地的霜!

宿昔永远都忘不了,那夜,那个紫衣女子在听完自己的身世后,满脸的寒霜。漆黑的发丝拖着她苍白的脸庞,,衬着黑艳艳的明眸,也是如今夜的月色般冰冷。

眼角竟然有一滴泪,晶莹剔透,滚落出眼角,如一只被人折断了翅膀的蝶,跌落在透明的曲柔笛上,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紫衣女子仿佛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寂静中,是她轻轻的一声叹息。

“姐姐!”

宿昔心头一颤。

紫衣女子回眸,泪水已经干涸,收起桌上的曲柔笛,只露出苍艳的嘴唇,“明日前往魔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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