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回京
莫辰风听完花夫人的话，心里暗自惊讶，脸上却仍是一片平静。
“我只留宿一晚，况且我回京之事，并无太多人知晓，所以今晚无须回东宫。”
声音低缓，不以太子相迫，但也不容拒绝。
褚焱说了，笑笑跳崖并不是被贼人所逼，也不是被莫辰风所逼，而是怕莫辰风被叛党胁持，自己跳下的山崖，想必笑笑是很爱莫辰风的。而他身为太子，竟纡尊降贵，主动开口要留宿丞相府，想必也是对笑笑的思念所致。
对于他的请求，花夫人不再拒绝，默默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引来花长逸的不满，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睨了一眼莫辰风，也不告辞，兀自哼了一声，回了房。
丞相府里人丁不多，三个主人，二十多个老少仆从，不似东宫的宫女太监侍卫们总是走来走去，一到夜晚特别安静。
莫辰风怀着忐忑的心，走进了罄玉园。
这院子他只在七年前来过一次，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不过一想到这是笑笑生活多年的地方，虽然小院子很是简单朴素，他还是忍不住喜欢上了这里。
爱屋及乌，他是爱人及屋了。
红杏已经从仙乐飘飘搬回了这里，得知小姐的噩耗后，她就一直哭，现在虽然止了哭声，眼睛仍然肿肿的像个桃子，而且不时会抽泣几声。
她见到莫辰风来了院子，先是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在领路的仆从将太子殿下今夜留宿小姐房间的事情告诉她之后，她‘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小姐’两个字。
在太子面前嚎哭，原本是大不敬的，不过莫辰风并没有去追究她的罪，看了她一眼之后，直接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的家具椅子看上去已用了些年月，不过都是纤尘不染。笑笑喜欢干净整洁的环境，她的芳华殿虽然很是华丽，里面的摆设却也是简单而又大方的，一如这间屋子的风格，除了两个古瓷花瓶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摆件。
他信步走进了内室，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梳妆台，台子上放着一面光洁的铜镜，铜镜前放着一个红楠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珠花饰物。
随手拿起一枚小小的珍珠发簪放在手心，细细端详。笑笑不喜欢戴太耀眼的头饰，所以他很少能记起她的发饰来，这简单却手工精致的珍珠簪子，光泽淡雅不招摇，倒是像极了笑笑的性子。
轻轻合上了盒盖，他来到床前，床褥是新换的，他有些失望，估计上面不大会残留笑笑身上那若有如无的体香了。
在床边坐了会，他起了身，拿起一盏烛台，走到旁边的书房。
门‘吱嘎’一声开了，他走了进去，在书桌上看到一盏油灯，用烛台引燃了，书房一下子亮堂了许多。他左右环顾了一圈，似乎和七年前没有多大变化，看了看书桌前的那把椅子，他好像看到了十岁的笑笑，左手执笔，认真默写琴谱的样子。
他刚毅的唇角瞬间柔和了很多，记得那天他心里虽在赞叹这个小姑娘的字写的不错，嘴上却毫不留情地将笑笑讽刺了一顿。那天的笑笑有点生气，气鼓鼓的样子，其实很是招人喜欢。
他慢慢走到了那张笑笑曾经坐过的椅子上。看她现在的书法成就，估计她之前是经常在这里练字的。他的手不禁轻抚上椅背，随后坐了下来，靠在了椅子上。
书桌上整齐地放着墨笔砚，却是没有纸，他拉开了左边的抽屉，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沓白纸。
呵呵，笑笑倒是仔细，大概是怕落了灰尘，竟然将纸放进了抽屉。
信手又打开了右手边的柜子，柜子里整齐卷着好几幅未装裱的字，他顺手拿了出来，摊开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只见手上的几幅字，落款都是萧公子，上面所书，皆是些诗词歌赋。
他一张张的翻过，诧异着笑笑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萧公子的手迹，笑笑和萧公子，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系吗？
一张俊脸，眉心紧蹙，翻遍了手中的字，却是除了萧公子的落款和朱砂印外，一样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他仔细翻看了柜子，发现柜子中还有个暗格，拉开暗格，最上层放了张小小的信纸，纸上是和萧公子同样的笔迹，只不过字形小了很多，上面所书的是一首蝇头小诗：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落款：花映笑，万裕六年，六月十七日有感。
他急忙将那几幅大的萧公子手迹拿过来细细比对，虽字体大小相差甚远，可是一看就能看出，确实是出自一人之手。
萧公子，笑笑？！
可能吗？莫辰风回忆起那段笑笑帮他处理政务的日子，笑笑的字，的确是很好，可是笔锋秀丽隽美，不似萧公子的这般气势恢宏。一个人无论会多少种不同的字体，无论能将别人的书法模仿的多么惟妙惟肖，这骨子里的精髓是不可能改变太多的。而笑笑之前的字，和现在他手上的相比较来说，一个如溪水潺潺，一个如万里波涛，无论是形还是意，都相差甚远。要练了二十年书法的他去相信，这两种字都是笑笑所写，实在是强他所难。
正疑惑不解的时候，红杏端茶走了进来，莫辰风忙唤了她，指着手上的字幅说道：“这些你可认识？”
红杏伸了脑袋一看，摇头道：“回殿下，奴婢不大认识字。”
“不是问你认不认识这些字，这些是太子妃写的吗？”
红杏迟疑了一会，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太子妃说，这要保密…”
“那就是太子妃写的了？”
莫辰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婢子竟然连撒个谎都不会。
“是的。”红杏点了点头，她最终还是决定不要隐瞒太子殿下，毕竟小姐和太子都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不是该没有秘密的么。
莫辰风看着那些字，还是没能想明白，笑笑一人怎么能写出两种风格迥异的字来。
脑子里忽然依稀闪过当年辰星说过的一句话：“你用左手写字！”
通常用左手写字的人，吃饭做事都用左手，而笑笑则不同，除了用左手执笔外，做别的事她都习惯用右手。笑笑有时候会坐在他左手边吃饭，那个时候，他们的筷子就经常‘打架’，无奈，他后来都让笑笑坐在他的右边。
“太子妃右手，能写字吗？”他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
“能啊，太子妃常说，她的右手比左手值钱多了呢！不过都是私下里和奴婢开玩笑说的，平日里，她是只用左手写字的。”
莫辰风微微颔首，不再说什么，只是将那些字幅卷了起来，并未放回原处。
红杏瞄了他一眼，说道：“殿下，那几幅大的，太子妃曾说过要交给二公子，您可别拿错了。”
拿给花长逸？
他想起来仙乐飘飘每个月都会拍卖一副萧公子书法，想必这些是笑笑为仙乐飘飘准备的。
不行，连她都是他的，这些字也是他的，既然知道笑笑就是他‘仰慕’已久的萧公子，他可不能将她的字让别人得了去，更何况，这些可能是笑笑最后留下的东西…
他当即将那些字卷好，不容分说道：“这些本太子都会带回东宫。”
“啊？”红杏小声地发出了一声异议，不过很快就在他的冷视下噤了声。
翌日上午，朝廷取消了早朝，皇上竟亲率百官在城楼上迎接获胜的洛军，莫辰风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骑在战马上从城楼下通过，那一刻，他脸上的威严与肃穆，看得皇上心里一阵紧张：这个大儿子，越来越有王者风范了！
太监宣读了冗长的封赏圣旨，在得知了太子妃葬身山崖的确切消息后，皇上立刻重重抚恤了花甫国，并口头嘉奖了花映笑的‘贞烈’，接着，竟赏赐给了莫辰风十二名美女，说是安抚莫辰风失爱之痛！
莫辰风沉着一张脸，犀利的眼光朝皇上身边站立的莫辰杰看去，却见一向风流桀骜的莫辰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笑笑被他的党羽逼跳了崖，只怕此时的莫辰杰，心里也不好受吧！
漫长的庆功宴后，亥时时分，莫辰风才回到了东宫。
他没去自己的寝宫，直接去了芳华殿，靠在笑笑的软榻上，听总管刘海向他仔细回报着他离开的三个月以来东宫发生的一些事情。
“殿下，雪侧妃娘娘有了身孕，殿下晚上要不要去看看？”刘海将重要的事情回报完毕之后问道。
莫辰风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多准备一些补品和赏赐，明天再去吧。”
“是。”
刘海刚应了下来，外面就传来了说话声，一个宫女跪在纱帘外面说道：“启禀太子殿下，雪侧妃娘娘求见。”
莫辰风的嘴角浮上一抹冷笑，这女人，还真性急！
他从塌上坐起了身，拂了拂衣襟，走出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