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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三)

“夫人……夫人……”王妈眼中含了泪,紧握住杜若的手。

“去拿些纱布与热水来,要快!”身旁,一个中年的稳婆着急地说。

王妈称是了,赶紧退出门去。

虽然王妈已上了年纪,可是却没有生育过孩子。对于生孩子这类的事情,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王妈走后,稳婆开始安慰杜若,让她不要害怕。

“夫人,这生孩子是有些疼。不过忍忍便过去了,您要坚持!”她这样说,然后不顾身份地抓了杜若的手。

床上,杜若躺在那儿。脸上已被汗水完全地濡湿了,她痛苦地皱着眉头,只是拼命地忍着身下的疼痛。

“啊……”她嘤咛着,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

房间中,那有些昏暗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倒是将她的面色衬得更加地苍白。身旁,几个随侍的下人都是兀自地立着,偏过脸去,似乎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

“我不行了……”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然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夫人,您要坚持住!可不能睡过去啊!”稳婆看着杜若的情形,大惊道。

窗外,本是晦暗的天空不知何时竟又下起了小雪。绵绵密密的雪花,飘散在空中,只是荡涤起一阵好看的烟尘。

她躺在床上,下身传来的疼痛是让她难以承受的痛楚。虽然自己拼了性命想去坚持与忍耐,可思绪好似还是不受控制的,偏离了。

眼前,似乎浮现出裴泽尘深情的眼。他看着她,是何其温柔的表情。

“杜若,我爱你,我爱到了骨髓。”他吐着这样令人怦然心动的字眼,一点一点的,让她陷在自己的爱情中。

那时,他们彼此地爱着。从温暖的拥抱到甜腻的吻,他们拥有着世上最动人心弦的爱。

“我要给你这世上最璀璨的幸福……”他的话语好似还在耳畔,萦绕着,只是不休。

“小东西……给我一个孩子吧。”他埋在她的颈弯里说。抬起头来的时候,那眸中是盛着满满的幸福的。

他们之间的幸福,其实早已住在心间。因为有了彼此的生,所以才让人忘却了孤单的漂泊。

心中,不住地只是一阵隐忍。似乎有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了

“等我回来……”他望着自己,深情地,是势要将她融入骨血的温柔。

那个时刻,虽然她的心中腾出了万般不舍,可是她依旧对他绽开了一个只属于他的笑容。她要让他知道,有一个人,在这世间某个角落,正在等他。是一辈子的等。

“我等你回来。”她简短的话语,对着他,“我和咱们的孩子,一同等你凯旋归来!”那样坚定的话语,在他的面前,让他的唇边终是绽出了一个深切的笑。

……

耳畔。依旧是嘈杂的声音。仿若是谁,正在呼喊着她,生生地要将她从他身边拽回。她挣扎着,不停地挣扎着。心中如是辽阔的海,正掀起万丈狂澜。

“夫人,再用些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稳婆有些激动的声音,带着一阵如若如无的嗡鸣声。

她回过神来,这才感到那加诸在她身上的疼痛,却是不减反增的。

“啊……”杜若痛苦地大叫,一张脸尽是被扭曲的表情。

原来生孩子是这样的疼,疼得快要死掉。

她有些绝望地想着,蓦地眼前掠过他的笑容。

“杜若,等我回来……”

她一个激灵,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甜蜜。

是啊,她还要等他回来,带着他的孩子。看他驰骋沙场,纵横天下。

“啊……”又一声大叫,她终是虚脱地瘫在床上。

“哇哇哇哇……”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适时地传来,伴着这个旧历新年的夜色浓重,像是张扬着的响雷一般,滚滚而来。然后,那稳婆的与王妈的声音便同时响起来了。

“夫人……夫人,是个小少爷……”王妈老泪纵横,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表达着心中澎湃的情感。

她虚弱地对着王妈一笑,这一笑,却让她的身体,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

王妈本是喜极而泣的。正握着杜若的手想与她说几句体己话,却见杜若的神情有些不对。

“夫人,您怎么了?!您可不要吓我……”王妈惊恐地喊着,倒让一旁正在为初生男婴洗澡的稳婆有了警觉。

“痛……”杜若抓住王妈的手,表情是携着恐惧和迷惘的。好半晌,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稳婆一见事情不妙,赶忙将手中的男婴递给一旁的下人,自己急慌慌地奔到杜若身旁。乍一看杜若,不觉惊喜地喊出声来。

“双生胎!夫人,您好福气!”她大喊一句,然后忙帮着杜若重新接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再一次重新响起的时候,杜若终是体力不支地晕倒过去。

冥冥中只是看到了裴泽尘的脸,他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蹙起一个温软的甜笑。

“泽尘……”

黑夜的风总是带着肃杀的温度的。漾在那儿,只是一阵无与伦比的苍凉。

寒风呼啸间,只隐隐飘落着雪花。鹅毛般的,像是浪漫的情愫。

“大帅,裴泽尘好像不行了……”黑暗中,一个中厚的声音传来,倒是听不出任何表情。

宋培云听到身旁那人这般说,不禁拿起望远镜眺望了远处那硝烟滚滚的济军大营。若是没有猜错,那里定是一片狼藉。

“没想到,他居然与日本人发生了冲突。”宋培云蹙了眉头,一阵沉思。好久,他才重新开口,“不过这次,他倒是煞了日本人的锐气!”他笑了笑,然后将望远镜提在手中。

此刻,他是站在远军首府外围的城门上的。那无情的北方只是夹杂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而来,飘在脸上,是一阵刺啦啦的疼。

这天,倒是恶劣异常的。

黑夜中,远军城外驻扎的岗哨,依旧在风雪中顽强挺立。那腾生出的大片火光,像是长在地上开得极艳的花朵,是一眼也望不到边的娇媚。

苍穹之上,那天空中晦涩的乌云,似乎在变换着不同的形态。乌云压顶般的窒息感,便在这样一个偶然间,腾生了出来。

“继飞,邓儒徽那帮人现在如何了?”他转过脸望了身旁之人一眼。刘继飞怔了怔,然后恭敬地回话。

“除开邓儒徽外,其他各个将领已经愿意听从大帅差遣!”

宋培云蹙了蹙眉,脸上带着不悦。

“这样说,邓儒徽还是不愿顺从?”他挑了眉毛。

远军内部,反对宋培云的势力中,喊得最响的便是邓儒徽。那时他与远军中几个元老因他不愿意与日本人合作的关系,将他囚禁。一时间,远军势力四分五裂。

好在,前日晚上,他终是借着钱韶华的支持,用计逃脱。不仅夺回了兵权,还使如今人人自危的将士重新凝成了一股绳,重拾信心。那些守旧的自保的远军元老自是被他派人严加看守,逼迫着他们一致对外抗敌。

“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那些人反我叛我,可他们毕竟也是对远军有过功勋的元老。这些人我们留着还有用……”他默默地说,像是对着自己,又像是对着刘继飞。

“将他们全部放了,重新交与兵权。虽然日本人受了济军的攻击一时半刻还打不过来,可是裴泽尘那个人,我们还是不得不防的!”他说着,又蹙了蹙眉头。

白天的时候,他刚兵变成功。可眼见得门外却是一阵炮火硝烟。派出远军的将士探查了,才发现,原来是日本人与裴泽尘发生了冲突。

他竟然有这种魄力!宋培云心中暗自地佩服。

虽然东北远军政治,一贯被日本人强插一脚。可是真正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这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毕竟,前些年的战乱使得国内对于蛮横的外国政府有着非同一般的畏惧。抛却打开国门迎接外国政府不说,平日就连外国政府干预国内政治的事,各个军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可况这样明目张胆地与外国势力相抗衡。恐怕,这也是国内如今敢想而不敢为的事吧!

宋培云下意识地又望了一眼远处那满目疮痍的地方。那里,一浪接一浪的硝烟仍旧滚滚而来。星点的火光好似还未燃尽的残枝末节,让人望了,却是好生别扭的存在。

虽然裴泽尘是自己的敌人,可是一想到他有可能丢了性命,不知为何,宋培云的心中还是腾出些许伤感了。许是为了那个人吧!他苦涩地一笑,默默地瞥过了眼睛。

刘继飞听了宋培云的话,点头答应了。方想下去,却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说道:“大帅,那邓儒徽怎么办?”

宋培云顿了神色,刹那间眼中掠过一丝阴婺。

“杀掉!”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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