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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二)

攻打远军首府的战役还是打响了。

一时间,全国各地一片震惊。那些报纸电台,纷纷就济军夺取远军腹地发表声明,认为最终取得这场战争胜利的必定是所向披靡的济军。受这股风潮的影响,全国各地开始掀起支持济军的浪潮。其中最受人瞩目的要数西南的肃军,首先发表立场要与裴泽尘同仇敌忾,以求全国之大统一。这份声明发表没多久,全国各个军阀势力开始有意向济军靠拢,就连一直与外国政府保持友好往来的军政府,也临时站在了济军的一方。

这都是天大的荣耀的,对于那个年轻有为的将领。他正在逐步实现自己的梦想,不遗余力的,即使奉上自己的灵魂。

杜若知道,这次的战役便是大决战的。济远二军,终是要以这样一个决绝的姿态来结束那些所谓的争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是天下的苍生,他们,该以这样一种奋不顾身的姿态来迎接一个新时期的到来。

这些日子报纸上有关于济远二军决战的报道倒是很多的。无论报纸还是民众,都对裴泽尘抱着相当大的期望。那些报纸上刊登了不少裴泽尘亲自指挥战斗的照片。在战场上的他,还是一贯的威风凛凛。穿着笔挺的戎装,脚上的皮制筒靴齐齐地切到膝盖,给人一种无边的压迫之感。

她翻开刊登有裴泽尘消息的报纸看了,那上面的新闻是有关于他体恤民情的。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对待民众该有的柔情。

窗外,那一连几天下着的大雪终是渐渐停了。偶尔落下的小片雪花,也是极构不成气候的。散在这天寒地冻的世间,是悲哀的沧海一粟。

她挪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外间的风景。窗外,到处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人在其中,就好似来到了粉妆玉砌的世界。有风洋洋洒洒地吹过,浮动着那光秃的枝桠。那树枝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沉甸甸的样子,仿佛要将那承重的树枝压折似的。

今日,便是除夕之夜了。过了明晚,就是新一年的开始。

她看向外间被新年气氛所感染的一切,心中隆起一阵颤巍巍的感情。耳畔,仍有孝子放爆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砰砰砰,这是多么动听而具有人情味的声音啊!

大帅府的门上,也是挂了簇新的春联的。红底金字,倒是让这个西洋式的大帅府中处处透出了旧式新年的心声。

她叹出一口气来。为了这新年的苍凉。

这是她在这里过得第一个春节,可是,却无人陪伴。这是一种悲哀,却又是一种新希望的开始。他若要为王,她定是不会阻碍他的步伐。他要做新世界的开辟者,她也会随着同去。他是她的天,也是她的未来。那个男子,她那样爱他……

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得腾出一丝酸涩,然后垂了眼睛望向自己的小腹,那里,他们的孩子仍旧茁壮地成长。她下意识她抚住自己的肚子,努力地感受着源源腾出的母爱。

她决定了,她要以一种最乐观的心态来迎接他的凯旋,带着他的孩子。

她的嘴角不经意掠过一个温婉的笑,然后被那腾升的和煦的暖气,给深切地融化了。不觉得,竟是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远军首府郊外,济军大帐中。

裴泽尘正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地图。

帐中的将士兀自的忙碌着,破译暗码的,商讨战事走向的,都是一份忙碌相。

今日,是济远二军大决战。也是这个年末的最后一场战役。明年,又该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帐外,天色已是昏沉。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广袤的地上,是一片璀璨的亮丽。无数繁花似锦的气氛,伴着硝烟开始蒸腾着。炮竹声,枪声,混合在一起,不觉入耳。

裴泽尘的身旁,那一脸愁容的郑永兀自地立着。他的脸上,也是沾染了如同裴泽尘那般的风尘的。淡淡的疲惫,交杂着冻得有些发青的脸,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砰……”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伴着滚滚的硝烟,从帐外纷纷地涌了出来。

裴泽尘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郑永倒是大声叫道:“怎么回事?!”他的脸上带着怒容。

“报告裴少,日本人的飞机又来轰炸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裴泽尘回头望了,见是方从前线下来副官小李。

“日本人倒是顽固,见远军打不过,便要来插上一脚!”郑永没好气地说,眼中写满了愤怒。“就这样的政府还要拉拢我们与其合作,真是做春秋大梦!”

“别在这儿废话,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子!”裴泽尘说了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帐外。

外间。那本就满身疮痍的济军大帐更是一片狼藉。无数的士兵倒在血泊中,坍圮的营帐比比皆是。更有甚者,那日本人的飞机仍旧在天空盘桓着,似乎没有飞走的意思。无数的炸弹正从天上落下来。一个接一个,都是极强的威力。

“裴少,小心!”郑永忽然说道,然后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裴泽尘压在身下。

“砰……”一声巨大的声响,伴着刺骨的硝烟与热度,在身旁爆炸了。

脸上,是刺啦啦的疼。炙热的气浪仿佛将周身各处都烤得糊掉,无数焦灼的气息漾在空气中,却是让人心寒的温度。

身下,是那茫茫的白雪,无尽的,只是绵延。那圣洁的白色夹杂了污浊的黑,如今,在这硝烟弥漫的地方,倒是异常的突兀。

郑永将裴泽尘扶了起来,抬头望了一眼如血的夕阳。无数好看的光线跳跃在他的眼中,是一片美丽的希望。

“给我连线胡友德,让他把驻在城外的飞机都给我调过来!我们今日,便与那些狂妄的日本人来个你死我活!”裴泽尘气急的眼,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恨恨地说。

他是心疼的,眼见部下死得死伤得伤,这让他怎么不心疼!眼见得好容易快要攻下远军城池,却被好战斗狠的日本人给强行入侵了。这怎么也让他的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是的,他不喜欢被压制!更不喜欢被外国人压制!

“裴少,若是现在与日本人撕破脸皮,那我们以后在东北,一定是举步维艰……”小李有些为难。

裴泽尘抹了一把脸,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那我们便跟日本人拼了!”他说了句,瞪了面前的小李,眼中划过一丝阴婺。“还不快去!”

小李一怔,立马回过神来。

“是……是……”他连连称喏,然后一路小跑地向大帐奔去。

耳畔,那呼啸的风声交杂着人的呼喊与悲鸣,响彻整个近郊。头顶的飞机仍旧盘桓不休,仿若是傲视一切的鹰,用尖锐的利爪似乎要撕破苍穹。

天边,那血红的夕阳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完胜地绽放。开得是那些的鲜妍与热烈,仿若荼蘼一世的劫难,再也找不到出路了。

他瞪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划过一个更为冷酷的笑容。

“啊……”杜若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脸上,是因方才的噩梦而被惊出的冷汗。一滴滴地落了,流过脸颊与脖颈,是一片潮湿的粘腻。

“夫人……”王妈开了房门,急急地跑了进来,“您怎么了?”她问,脸上是焦急的表情。

杜若捂着头怔愣着,脸上只是现出一片迷惘。

方才,那梦中是出现了血的颜色的。大片大片的,就染了一地。及眼处,尽是奔腾而热烈的红,似乎再没有了其他的颜色。鼻端,似乎还残留着那如若如无的血腥之气。甜腻的味道,让她的胃只是一阵翻江倒海。

“夫人,您怎么了?您可别吓我!”王妈见杜若不说话,只是追问着。

杜若摇了摇头,心中只是一阵无来由的不安。

“帮我倒杯牛乳吧,我有些口渴。”杜若说了句。

王妈点头:“是。”她说,然后匆匆地往外去了。

一时间,整个偌大的房间便只剩了杜若一人。

窗外,是一片无尽的黑。像是望不到边的黝黑的洞,是让人深陷其中的混沌。

四周,那回荡在除夕夜的新年气息还在。丝丝缕缕的,像是缠绕纠结的常春藤。环绕后,只剩下苍白。

这真是一个萧瑟的新年的。

她苦涩的一笑。刚想重新躺下,那腹中却突传出一阵剧烈的痛。她痛苦地弯了腰下去,脸上却是带了十分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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