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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 6 马爷

映雪回到家,一口气一连干掉了两瓶红酒。平常这个时候,两瓶酒下去,大约就是沉醉不知归路了,但是今天没有,她依然是无望地清醒着,清醒的一塌糊涂。

怎么回事?她不停地问着自己,自己和那个燕山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就在他那里失去了贞洁。贞洁是女人的铠甲,安娜脱去铠甲,安娜死了;包法利夫人脱去铠甲,包法利夫人死了;现在,她在他那里脱去了铠甲,可她并不想死于非命呢。

姐姐曾经说过,是村上龙写的,“性爱需要的是体力,而不是爱”。当时她就在心里反驳,那是动物,全凭着一腔鲁勇。姐姐以前也常说,性爱就是一场体育运动,和打网球,游泳什么的类似,所以,对那个玩伴,不必产生太多太深的感情。那时她也不以为然。而现在,她全都想起来了,她要说服自己,她和那个燕山,就是莫名其妙地在一起打了一场网球,仅此而已,打了就打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以及一丝一缕的牵绊。

只有这么想,她心里才会好过一点,否则,她根本无法面对那个,几小时之前在燕山身下玉体横陈的自己,那个和陌生男人融为一体,且欲仙欲死的自己。

只有姐姐的理论能拯救她。男人么,不过是一罐面膜罢了,做了,只是让自己血脉通畅,肌肤润泽,所以姐姐除了老师,从来都不承认那些“面膜”一般的男人是自己的情人,那些人怎么够得上做她的情人呢,那些人怎么配拥有她的感情呢,那些人天生只是用来滋润她的皮肤的,滋润完了之后,注定是要被忘却与遗弃的。

映雪决定自己应该像姐姐一样,很快忘怀今天晚上发生过的人与事,如果燕山再来找她,她也应该像姐姐那般高傲而平淡地昂起下巴,说上一句:就你?你够得上吗?

一切似乎已然安妥。问题是,今天晚上,她该怎么过,离天亮还有好远,而家里的酒都已经被她喝完了,中间这段苍白而漫长的清醒期,让映雪煎熬的厉害,最后想了想,只得换了衣服下楼再去买瓶酒。

在楼下大堂她遇见了晚归的老马和松松。今天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老马,所以,老马和她打招呼,她也视若无睹,压根不去搭理。

“映雪,你去哪,都半夜了。”老马关切地问道。

映雪洋洋不睬。松松就在一旁说道:“人家都不理你,你还老问干吗……老处女脾气又发作了。”

最后一句声音虽然低微,但映雪还是听见了,那两瓶酒的酒劲儿大约也开始逐渐上来,她就站住脚问:“你说什么?”

松松见映雪盛气地对着她发问,她倒一吐舌头,调皮地用手指在自己的右眼眼皮底下一按,扮了个鬼脸。

映雪想,自己若是和这样的人计较,算是自认倒霉。老马偏偏很欣赏松松的扮可爱,他认为她还真是满娇憨可爱,小鸟依人的,他在她背上爱抚般地拍了一下,说:“你先上去吧。”然后又回头叫住映雪,问:“这么晚你到底去哪啊,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明天公司还有事呢。”

“出去买瓶酒。”映雪不耐烦地回答:“不喝酒我睡不着。”

老马便开始絮叨喝太多酒伤身如何如何,后又见映雪执意要去买,就说他楼上还有一瓶,送给她得了,这么晚就别出去了。

老马给了她一瓶威士忌,叮嘱她只能喝一杯,他没想到映雪却一连喝了大半瓶,这次喝下去之后,映雪才真的醉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打开手机一看,除了有两个燕山给她的电话之外,其他全都是公司和老马打来的,因为早上映雪不在,她负责的单子松松抢着去负责了,没想到松松一点作为都没有,还无端把那个大客给得罪了,生意也没做成。

映雪很自责,好好的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全怪她。老马就安慰她说没什么,这个做不成做下一个嘛,不必太在意。

映雪不知道,这件事后来被老马的爸爸知道了,不过,他责怪的对象倒并不是映雪,而是松松。说起老马的爸爸,业内都称他为“马爷”,可见有一定的地位和人脉。马爷和映雪的父亲不同,没有念过那么多书,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儒雅脱俗,映雪的父亲是可以以东坡自居的:“三十年前,我是风流帅”,而马爷既不风流也不帅,马爷连大学都没念完,但是呢,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马爷是个极其练达的人。

映雪一直对他很有好感,也很有敬意。她知道,无论在哪个阶层,在哪个年龄段里,都是既有精英,又有糟粕的。

马爷对映雪的印象也挺好。早在她和老马同学的时候,他就见过她,觉得这个女孩子一看就绝非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只是老马身边的女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换了一茬又一茬,就从来没有一个是他心目中合适的人选,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映雪的。他就想问,为什么他儿子跟个睁眼瞎一样,就是看不见身边的明珠,而是要到处去追寻那些不着调的“鱼眼睛”?

别人倒还罢了,最近的松松实在让他忍无可忍,平白搞出那么多事,浪费点钱他倒也无话可说,但是天天横生出那么多是非与波折,他觉得自己已然到了不能坐视不理的地步了。

马爷找到映雪,请她一起喝下午茶。映雪知道他不会没事闲的发疯,找她来海阔天空地聊天的,揣测他一定是要说关于老马的事。

“丫头,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啊。”马爷坐下,第一句就这么说,映雪不由心里过了一下:“我怎么让您失望了?”

马爷看着她,缓缓说道:“我儿子很难搞吗,这么多年了,你都搞不定?”

映雪蓦地脸红了,他的那一双眼啊,简直是可以直达人心的,他自称是个粗人,可是心却一点都不粗呢。世事在他面前,犹如千帆过尽,“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清晰的有条有理。

马爷看到面前的女孩子红了脸,心里倒叹息了一下,说道:“丫头,我也不瞒你,那个叫什么松松的,我已经不能再容忍她在我儿子身边了。”

映雪想,人家现在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你就算是他爸爸,又能怎么样。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马爷笃定地微笑着:“那个女人,不难搞的,我会让她乖乖自动离开。”

姜当然是老的辣,映雪就不再言语了,她想,假如松松能走,那真是老马的福分:“马爷,您做事也给她留点情面,老马还是挺重感情的人。”

马爷说自己有分数。说完就自在地掏出烟斗,开始抽烟,映雪觉得他的做派非常从容冷静,心里就不由想,老马什么时候能学的和他爸爸一样,哪怕有他爸一半成熟,他就不会把事情搞的那么一团糟了。

“丫头,我这事做完之后,你也得做点事吧,”马爷沉吟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全盘端出了自己的心思:“我把松松赶走之后,你能不能就不要再对他端着了,女人嘛,稍微用点手段,没有一个男人不吃那套的。”

“马爷……”映雪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她想她不能,这也并不是她放下身段就能做成的。

“其实男人在年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等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时,很多人都已经悔之晚矣,”马爷感慨道:“我年轻时候也这样,幸运的是,最后我改了。可我儿子不行,他的性格,往好听里说是善良温和,往坏里说,就是懦弱无能。”

这话映雪不好答茬,只是沉默着。

“像他这样的个性,遇见谁很重要,遇见一个好女人,那么至少还能过点安乐日子;遇见一个不着调的,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映雪觉得这些话说的还算中肯,而且,在有一点上,她和马爷是一致的,那就是,就算老马再不成器再不像样,他们都不会,也不能放弃他,她对他天生有一种温柔的怜惜,这种怜惜,可以包容一切。

马爷回去之后给映雪发了一封邮件,写道:丫头,我给你做好扫雷工作,你也要努力一点。

映雪无言。这些天燕山电话找了她几次,都被她推脱了,燕山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她回答说她什么时候都没空,并不是只有他才是日理万机的。燕山见她拒绝的如此之深之坚,摸不着头脑,只能先调侃道:“什么叫日理万机?谁是李(理)万机?漂亮吗?”

映雪在情不自禁中被他逗乐。燕山见气氛缓和了一点,就柔声要求道:“映雪,晚上见个面好吗?”

映雪想,你可真是食髓知味了啊。“不好意思,我没空。”她冷漠坚定的声音犹如冰块一样,让电话那端的燕山耳朵里起了雪花,但燕山是个执着的人,傍晚他独自开车到了映雪的公司门口,映雪从里面出来,看到对面燕山站在那里,她就很快拐了个弯,径直从另一条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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