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楼君炎!”

一语落,四下静。

众考生神色各异, 羡慕嫉妒恨皆有之。

楼君炎恩科第一, 殿试脱颖而出本无可厚非,他与以往的状元一样, 可却又有些不同。大晋历届殿试从没如这次的形同儿戏,景昭帝此举好像故意放水,可偏生放水的手段挺高明, 谁能想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是景昭帝喝杯温茶的时间。

这点时间还不够打腹稿的。

而且,只收规定时间内停笔的考生答卷,你停笔稍晚了一下,便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直接弃之, 导致一百多人只收上来了十份考卷,而这十人中仅有五人做出了完整的诗词,另外五人只写了一两句,可这就是一两句也算是通过殿试了。

臣子们唏嘘不已, 谁也没料到今年恩科尽是这样一出。

而楼君炎面上不动任何声色,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 可他微握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澎湃与激动。

十几年,就像是做梦一样,磕得头破血流都无法进入官场,一朝娶了个小姑娘,竟将他头顶的阴霾与障碍尽数扫清。

他不缺才, 缺的就是临门一脚,缺的就是际遇。

而他的际遇……就是陆燕尔!

礼官继续宣布着。

榜眼顾辞,探花范仲,此三人为恩科一甲,直接进入翰林院二甲是王哲瀚,李长青、海云帆,授予进士出身,先考察半年,再决定是否进入翰林院三甲是吴光……等四人,授予同进士出身。

至于殿试落选的人也与往年大不相同,直接让他们两年后再考。

众人哗然。

过了恩科的考生应该算是贡生,虽比不得前三甲的进士出身,按照大晋律例,贡生是可以谋取小官当的,如今却被打回了原形,只得继续埋头苦读,两年后卷土重来。

其中的抑郁可想而知。

“唉,怎么感觉像是恩科一日游?”

“千人过独木桥,都快到桥头了,却是来给少数人陪衬当绿叶的。”

“好像考了一场假的恩科。”

“深有同感!”

不只是考生小声议论着,就连偏殿的群臣也议论纷纷。

“众位同僚,你们谁能领悟陛下的深意?”

从陛下突开恩科,群臣绞尽脑汁都思索不出景昭帝的用意,恩科意在广纳天下贤士,景昭帝却下令只针对京城,结!结果这番大张旗鼓下来,竟只选了十个人。

还是以这种跌破群臣眼球的方式?

众臣面面相觑,摇头均作不知。

自古伴君如伴虎,景昭帝自上位以来,还从未如此不按常理出过牌,君心真是越发难以揣测了。

景昭帝淡淡地看了眼众人的反应,旋即佛袖离去。

如今圣意已定,事成定局。

落选的考生再是不甘心又如何,只得堆笑去恭贺前三甲的人,妄图以后谁飞黄腾达,能稍微提携自己一把。而他们首当其选的人便是楼君炎,状元之才,自是前途无限,谁曾想楼君炎竟不知何时离开了。

好吧。

退而求其次,结交榜眼探花郎也行,结果顾辞和范仲也不见了。

王哲瀚是首辅王宥侄子,自是不屑这些恭维奉承,转身就走。待到后来,竟只剩下海云帆和李长青这种不算太出众的,众人便随意敷衍了几句,出宫去了。

后殿,白玉石阶上。

楼君炎青衫明眸,眉目微垂,面色沉稳而内敛,恭敬地对着眼前人行了个礼:“见过阁老大人!”https://www.dubenhaoshu.org

秦守正神色肃穆,看着楼君炎说道:“一朝金榜题名,天下知,终于得偿所愿。”

“阁老谬赞,君炎愧不敢当。”

秦守正捋了捋胡须,深深地看向楼君炎,哼了声:“我竟不知你运势这般好,刚进国子监,就赶上了恩科,一举成了状元,又入了翰林院,不日便可扶摇直上?”

陛下今日未曾与楼君炎说过一句话,但眼神却是几次停留在此人身上,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而楼君炎早就在陛下跟前排了号,入翰林院只是过渡缓和一下而已,升迁重用,且看陛下具体如何打算。

楼君炎抬头,眸色淡淡:“一切皆是阁老举荐之恩,君炎没齿难忘!”

“哼。”秦守正冷哼道,“我倒不指望你念着这番情分,只是人如果爬的太快,走的太高,难免会摔的粉身碎骨,若你行正道,或能弥补一二。”

楼君炎若有似无地扯了扯嘴角,态度依旧恭谨:“阁老大人站的可高?可曾摔得粉身碎骨?”

“你!”

楼君炎继续道:“阁老大人又怎知我不会行正道?阁老在担心什么?又想告诫什么?”

秦守正愣了愣,气恼地转身,走了两步,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楼君炎淡若清风的声音。

!“阁老所思所想皆是多虑了,君炎不知以后会如何,但却始终知道家国大义这四字是何意。”

秦守正背影一僵。

诚然是自己举荐了楼君炎此人,可看着他越受景昭帝重视,心里的忧虑便越甚,尤其看到景昭帝甚至都不愿意磨砺他,便将他推入世人朝堂面前,身负盛名,又是年轻人的心性,他真怕楼君炎会成为王宥那般的佞臣。

或许此番殿试有失偏颇,让楼君炎的状元之名,颇有些名不副实。

但他却比以往历届的状元,更得景昭帝的眼。

是福,亦是祸。

忧思之下,听得他说家国大义四字时,秦守正的心竟莫名安了几分。

不远处的廊柱背后,一个身穿紫金官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须眉男子,眉宇间自带一股戾气,官威和戾气交织,让人脊背顿生寒意。

旁边的贵公子小心翼翼地指着楼君炎的方向,小声道:“一袭青衫的男子便是楼君炎,此次恩科的状元。侄儿不才,勉强得了个第四。”

“他就是秦守正那个老匹夫弄到国子监的人?”

“是。”

“同在国子监,你觉得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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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深沉,不可测,亦不知正邪!”

“可拉拢否?”

“这个……侄儿不知。”

“既是秦守正的人,谈何拉拢?”

上位者的直觉,楼君炎此人恐会成为他此生最大的劲敌,他与秦守正争斗多年,仍旧立于朝堂,便是因为他们之间始终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无人能打破。

景昭帝需要他,也需要秦守正。

若有朝一日,有人能替代他,景昭帝对王家绝不会心慈手软,只会比当年的沈家更甚。

王宥冷冷地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谨慎过余的王哲瀚,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教养在身边多年,还是一副畏惧胆小的样子,实在厌烦的紧。

“派人去趟江州,查探楼家的底细。”

王哲瀚讶异,抬头看向王宥,对上那令人发怵的森冷眼神,旋即又低下头:“是,二叔。”

“陆杨花霍四家的小子最近怎样?”https://www.dubenhaoshu.org

王哲瀚手心冒了冷汗:“陆小……宗元他……”

两叔侄渐行渐远,所有的谈话尽数消散在风中。

楼君炎走至太极门时,忽的回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宫道上化作两点的人影,微微勾了勾!勾唇。

陆燕尔一上午都在厨房忙碌不休,晚晴和冬梅想帮忙都被赶了出去。

两丫头坐在门槛上,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摇头叹息。

“少夫人做的菜真能吃?”冬梅表示非常怀疑。

晚晴摇头:“不知道,我就没见过小姐下厨,这是第一次呢。”

陆家夫人虽做的一手好菜,却嫌厨房的油烟味太过熏人,家里便请了厨娘,哪儿用得着小姐去做饭。何况,小姐一向负责吃,对做菜全然不敢兴趣。

比起做饭,还不如看几本话本子来的实在。

“啊。”

一声惊呼突然溢出。

两丫头赶紧往里冲,却有一道更快的人影疾奔而入。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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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陆燕尔手里握着一把刀,刀锋上沾着些许鱼鳞,晶亮的眼眸瞪圆,正盯着地上活蹦乱跳的鲫鱼。

一副吓傻了的表情。

楼君炎紧张地拉过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伤着自己,这才小心地拿过她手里的凶器,抬眸见陆燕尔一张小脸跟只小花猫似的,不禁皱眉道:

“你下厨?”

陆燕尔回神,委屈地拉着楼君炎的袖子:“夫君,我想为你洗手作羹汤嘛,你今天殿试,以你的才华和本事,肯定是一甲状元,我就想着,正好下厨庆贺一番呀。哪知道这鱼儿一点都不听话,我剐鱼鳞,它就乱蹦,滑不溜秋的,我根本就按不住它啊。”

楼君炎转眸扫了眼一言难尽的厨房,抬袖,温柔地替她擦拭脸颊:“傻姑娘,你这是生刮鱼鳞,它当然得逃命了。若有人剥你的皮,你不疼?”

“啊?”陆燕尔惊地瞳孔狠缩,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皮肤,似乎真的挺疼的。

她抬手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可我想炖鱼汤给夫君喝,那我该如何做,它就不会疼?”

“打晕。”

楼君炎利落地捡起地上的鱼,扬手,刀背径直砸在鱼头上,鱼尾摆动了一下,便安安静静地躺在案板上,任尔等剐鳞剥皮。

“原来要打晕呀。”陆燕尔凑上前,伸出白嫩的指尖戳了戳鱼腹,眉眼弯弯地笑,“我方才本想将它打晕的,可我又怕打死了。”

楼君炎:“……”

你都要炖汤了,还在意鱼是死是活?

“夫君,歇息片刻,等着开吃即可。”陆燕尔说着,便!便要接过他手里的刀,楼君炎却一把捉住她的手,睥睨道,“还是夫人等着吃便好。”

捯饬了上午,一条鱼都没剖好,等她熬汤,今天怕是不必吃饭了。

楼君炎撸起袖子,手中的刀如剑般舞的虎虎生风,剐鳞宰尾,剖腹,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处理好内脏,又将鱼洗干净,扔进油锅里煎炸。

陆燕尔惊的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无法合拢,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清澈水润的眸子被她蹂躏的通红。

这个左手锅,右手铲的男子真是她夫君?

“以前没在江州时,有时想吃好的,便会自己做来吃。”

楼君炎侧眸看向她,艳艳的唇肆意上扬,想到幼年时的辛酸往事,内心竟不起半丝涟漪,甚至有些庆幸,这项本事能让小姑娘惊叹不已。

当年吴兴周家……不提也罢。http://www.muxiyu.com

紧接着,葱姜蒜切断,加水煮沸。

很快,鱼汤在锅子里散发出阵阵香气。

陆燕尔贪婪地吸了两口,伸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仰头道:“夫君今日这般高兴,必是心想事成,我的状元夫人没跑了吧?”

“为夫怎敢让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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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君炎反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剑眉微挑,扯着唇笑的邪魅。

半个时辰后。

鱼汤熬好。

楼君炎盛了一小碗,待汤汁温凉后,便递到陆燕尔唇边,扬眉:“尝尝。”

陆燕尔捧着碗,轻抿了一口,眼眸晶亮:“好香。”

味道真不赖。

一口接着一口。

很平淡的鱼汤,没有过多的作料,也没有名厨刻意的技巧,鱼汤奶白,味道鲜美,如同它散发出的香味,出人意料的好喝。

几口下肚,便喝了个底朝天。

陆燕尔啧啧而赞,真没想到拿笔握剑的手,竟还能做出世间这般美味。

或许,楼君炎熬的汤并没有这般好喝,但眼里出西施,陆燕尔觉得这就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鱼汤。

比娘亲熬的还要好喝。

陆燕尔将碗递给了楼君炎,眼眸微微眯起,砸吧了一下小嘴,那样子像极了碰到美味可口的食物,却未曾餍足的小猫儿。

“夫君,我还想要。”

“要什么?”

楼君炎放下瓷碗,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舔了她嘴角的汤迹,声线低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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