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章



海云帆溜走之后, 并未急着回家,而是小心翼翼处理好嘴上的伤口,浮肿也没那么明显时, 才换上一副高兴喜悦的表情, 兴冲冲地推开门。

“祖母, 娘, 云帆考中了!”

海婆子和林殊娘赶紧迎了出来, 喜泪横流,老天保佑,海家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海婆子抹了抹眼泪, 说道:“我和你娘已经知道了,方才官差老爷已经来报过喜了,你父亲终于可以含笑九泉, 死而瞑目了!好孙儿, 好样的,祖母为你骄傲!”

“啊?官差已经来过了, 那你们……”

家里本就贫困, 海云帆不好的问她们是否给赏钱一事, 这本就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家里只有两个女辈在家,她们为他操劳了半生, 自是没法子在此事上有所说辞。

知儿莫如母, 林殊娘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放心,差爷的赏钱是给了的,虽然不多, 但一顿酒钱还是足够了,街坊邻里也有所表示, 你抄书赚的银子还剩下不少,娘不至于让别人在这事上戳你脊梁骨。”

海云帆咧嘴一笑:“谢谢娘。”

海婆子道:“你与其事事让你母亲为你操劳,还不赶快娶个小媳妇回家,老婆子明天就找媒婆给你相看姑娘,你现在高中了,肯定有的是姑娘愿意嫁你。”

“别别别,祖母,云帆还小,不着急,不着急。”海云帆急的赶忙摆手,“如今我只是三十四名,后面还有殿试,具体会如何,我还不知道呢。”

“殿试?莫不是要去见皇帝?”海婆子问道。

“是,当今陛下亲觐,亲自定出前三甲,那才是莫大的荣耀。不过,以云帆这个成绩,能被钦点为进士出身,选入翰林院,我就知足了。”

今年春闱本就是加试恩科,名额叫往年少了大半,若是全国范围内的选拔,三十四名妥妥进入翰林院。但今年,却是没把握了,只能听天由命。

林殊娘一急,担忧道:“如果选不进去,会去哪儿?”

海云帆笑了笑:“娘,别担心。运气好的话,便会被分到京城各部的衙门,从最底层做起;运气不好的话,便会放任到外地,做个县丞知薄什么的。”

林殊娘和海婆子同时舒了一口气,她们并不懂官场晋升机制,只觉得有个官当当,肯定能越做越大。

殊不知海云帆若不能被选入翰林院,根本就没机会进入京城各部!部衙门,这些职位都是给京中权势世家之子预留的,以他这种无权无势又无钱的寒门子弟,多半是发配到外地当个知县,而这些地方基本上是些偏远闭塞之地,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海婆子笑的合不拢嘴,拉着海云帆去了堂屋,将提前买好的香塞到他手里:“快将好消息告诉你爹,你爹当年只是个举人,你现在却是要去见天子的。”

“好。”

海云帆恭恭敬敬地对着香案上的画像磕了三个响头,将此次发榜的成绩如实相告。

幼时丧父,他对生父的全部记忆皆来自于祖母和娘亲的复诉,相比作古多年的父亲,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让身旁两个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女人,安度晚年日子顺遂?

拜祭完毕后,林殊娘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一个劲儿地给海云帆夹菜,让他多吃点。

海云帆突然放下碗筷,抹抹嘴巴说:“差点忘了告诉你们,前两名都是我们国子监的监生,尤其是第一名楼君炎,我跟他关系还特好,不出意外的话,这届的状元非他莫属。”

海婆子惊道:“这么厉害?那他家境如何?”

能跟他家云帆走到一起,应该不太可能是世家子弟吧?

海云帆想了想,说:“家境应该比我稍微好点。”

楼兄好像没穷的向他那样连饭都吃不起?要不是多了一份抄书的活计,自己肯定早就饿挂了。

海婆子又道:“能考第一的人,肯定是有大本事的,你多跟人家接触接触,若他不嫌弃,你也可以邀他上门来做客。我记得你说起过楼君炎,他好像是从江州来的,离家千里,父母亲戚皆不在身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娘,你说哪儿去了?”

林殊娘赶紧打断了海婆子的话,离家求学考取功名,怎么在婆母眼中就成了可怜的孩子。

海云帆也道:“祖母,楼兄一点都不可怜,他可是带着夫人来京城读书的。”

海婆子沉思了片刻,挪动了几下嘴唇,想说点什么,又将话咽了回去。

拖家带口来京城读书,京城哪儿不需要开销,家里没点银子支撑,能办得到吗?

这怕不是稍微好点吧?

傻孙子,怕是傻人有傻福。https://www.41xs.com

海云帆回了房间,将牛婆子昨天送过来的书翻出来,继续誊抄,依旧是五本,四本坊间戏本子,一本却是官场现形记。

! 富家小姐竟然爱看这种书?

海云帆不禁摇了摇头。

不过,这官场现形记以前大致翻了一遍,尽是些**之事,海云帆并不喜欢这种书,并未仔细研读过,而此番却必须得逐字逐句去温习,他要赚银子贴补家用,就不得不妥协而折腰。

却不知此书是楼君炎交于他的,楼君炎发现海云帆此人有一种盲目的天真,既是选择读书入仕这条路,怎能不知其官场黑暗,人性险恶?

唯有知其恶与黑,方能以心向明。

林殊娘烧了些热水端进来,见海云帆未准备殿试,反而继续抄书,不禁说道:“主家那边要的也不急,等殿试完了,你再抄写也不迟啊。”

“没事儿,两件事本来就不冲突,我早点抄完,就能早点拿到银子。”海云帆头也没抬地回道。

殿试是由皇帝出题,可能随便抛出个问题,也可能是作诗作赋,本就没有规律可循,根本就无从准备,全凭自身多年来的积累阅历,才思敏捷程度,以及面圣时是否露怯。

陆宗元刚回到国公府,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被陆霜飞的丫鬟请到了霜花阁。

“姐,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

陆宗元大咧咧地坐在桌边,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身为你的弟弟,真是随时都要有这样一种觉悟,我为老姐上刀山下火海,为老姐两肋插刀,老姐很可能为了阿辞表哥插弟弟两刀。”

陆霜飞满面腮红,眼含秋波,忍不住轻唾了陆宗元一口:“少贫嘴,说正事儿。”

“考得好啊,考得妙啊!”陆宗元猛灌了口茶,一拍桌子道,“顾辞榜上有名,第三名!”

“什么?”

闻言,陆霜飞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顾辞去年就是第三名,这般好的成绩他却是不屑一顾,直接放弃了殿试资格,回了江州。而今年恩科又是第三名,他岂不是又要打道回府,两年后再考。

到时,她就快要满十八了,这般大的年纪若还没成亲,肯定会成为京城笑柄。

自己嫁入江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好的办法就是顾辞在京城立足,她才可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他,在京城成家立业,而姨母随姨父远在江州,爹娘才不会反对的那么厉害。

“姐,你说顾辞究竟是如何想的?第三名也不算差啊,要是他次次考第三,难不成要考一辈子?”

陆宗元砸吧了一下嘴巴,继续道,“我们国子监就有个比较迂腐的书呆子,就那个范仲,整日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做人又不太会变通。我看顾辞都快跟他差不多了,也是个榆木疙瘩。不过,范仲这次比顾辞考得还好点,排名第二。”

陆霜飞眼眶泛红,小手死死地绞着手帕子,狠狠地瞪了眼陆宗元:“不许说他坏话!你嘴里的范仲岂能跟表哥相提并论?”

“得得得。”

陆宗元翘起二郎腿,塞了颗花生米,含糊不清地说道,“范仲比不上顾辞,楼君炎总比得上吧?人家可是排名第一,在国子监不显山不露水的,平日里月底考核都是中上水平,结果人家一飞冲天了。”

本想拿王哲瀚举例,人家国子监垫底的成绩,这次都考了个第四,亮瞎他们的眼,但想到这四倒底是排在三后面,只能作罢。

楼君炎?

这是陆霜飞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此人就是花灯会上遇到的那个男子,顾辞对对子输给了他,如今恩科也是排在了他后面,还有那个带给她羞辱的美貌夫人。

她与顾辞,何至于事事落于他们之后。

陆霜飞抬眸,眼里有浅浅的幽光划过:“小三儿,你可知楼君炎的夫人是何许人也?”

陆宗元一滞,没反应过来:“楼君炎成亲了吗?”

“除夕夜,平南街上。”陆霜飞提醒道。

陆宗元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个长相破像楼君炎的红衣骚包男子,还有那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他挠了挠脑袋,回道:

“跟楼君炎又不熟,我哪儿知道?”

“你帮我查查。”https://www.xiaranxue.com

“不查。”

陆宗元拒绝:“楼君炎成没成亲,娶的哪家姑娘,关我们什么事?”

脑子被驴踢了,去查这档子事?

何况,大哥严厉告诫过他,少惹楼君炎,后半年的例银还捏在大哥手里呢。

“你!”

“姐,谢你前几个月的接济,但大哥已经解了我的禁,暂时不需要姐的银子咯。”

言外之意,休想拿银子使唤他,他可还握着她的把柄呢。

陆霜飞气恼地看着他,眸子里氤氲起朦胧的水雾:“陆小三!”

害怕陆霜飞会真哭,爹娘大哥齐齐找他麻烦,陆宗元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姐,今日打架!架出了身汗,我去沐浴换衣啦。”

陆霜飞怒目:“打架?和谁打架了?”

糟糕!是打蹴鞠?

说漏嘴了。

“没打架啊,就打了只乱吠的狗。”

说完,就溜了。

陆霜飞虽气,却无可奈何,当即换来贴身侍婢青荷,写了个纸条让她送到端王府,交于端王赵括。

“是,小姐。”青荷应下,转身就走。

“算了,回来。”

陆霜飞心烦意燥,又将青荷唤了回来,端王本就对她有意,若请他帮忙,少不得会承他情落下话柄,滋生出一些牵扯。

……

前院。

陆阳明正和妻子小陈氏对弈,两人本来旗鼓相当,结果小陈氏却被杀的片甲不留。

“夫人,今日为何心不在焉?”

小陈氏抬头,看向眼前依旧挺俊的男子,三个儿女已经长大成人,岁月却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亦如当年初见那般,历经世事的沉淀,褪去了少年稚气,散发着成熟男子的魅力。

他是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让人能肆无忌惮的依靠。

小陈氏拾起一颗白子,缓缓道:“我在想,如果当年真嫁给了顾魏,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

陆阳明眼眸微沉,一把握住她的手,斥道:“老夫老妻,说这种话作甚?”

小陈氏抽出手,将白子扔于棋盒,自顾自地说道:“或许是我们当年做的孽,儿女的婚事才会诸般不顺。宗兼身为长子,年纪轻轻便是大理寺少卿,以后更是要承你的爵位,他的前途可期,我甚是欣慰,而他品性纯良,我亦不担心他会苛责幼弟和妹妹。

婚事上,他却全然不开窍,经历了当年的事,我真怕给他说个不喜欢的姑娘回来。而霜儿这孩子更是固执,这么多年一直倾慕顾辞,当年崇德侯府在京城时,她就经常围着顾辞打转,原以为因着顾家离开京城,这段感情便会无疾而终。可最近,我才发现她竟然跟顾辞始终都有联系,书信往来,这么多年就没断过。

宗元这孩子吧,整日瞎胡闹,心思就没用在正处,若不是有我们和宗兼约束着他,早晚会惹出事非。至于,他的婚事,算了,上面的兄长姐姐都未成亲,暂时也轮不到他头上。”

原以为儿女长大,便能轻松些,可依旧是操碎了心。

“男子三十而立,宗兼也!才弱冠之年,因缘之事不必操之过急。”陆阳明宽慰道,“他有功名傍身,只要他想,京城的好姑娘任他挑,我遇到你时,不也二十有一了吗?”

小陈氏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霜儿可是姑娘,姑娘最好的时期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相亲。京城与她同龄的姑娘,早就嫁了人,就算没嫁人,也定了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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