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樊不庸回到家,心内烦乱,倚在榻上喝茶。樊夫人从屏风后出来,小腹隆起,步履蹒跚,樊不庸见她,起身扶她坐下,然后才缓缓的说道,袁府的动作越来越快,我看你还是回旧乡住些日子。樊夫人有些吃惊,问,到了这个地步了?樊不庸突然有些老态,叹道,御贤皇后深得宠幸,可是病故的时候,连大赦天下的仪式都没有,京里,变了。再者,御贤皇后的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突然暴病呢?这其中的缘由我一直弄不清楚,但我怀疑定是有人加害于她。
樊不庸说到这里,想起当初自己执意送祁湘阮儿入宫,心内苦痛,深深叹了一口气。
樊夫人若有所思,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家业越做越大,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是商,还是官。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好容易让祁妃当成皇后,可是她又无缘无故的亡故,到现在,我们甚至还要背井离乡,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守着你好好过日子,两亩薄田,生死足够。
樊不庸看着夫人渐渐隆起的小腹,突然有些沉重,希儿,你我相差有二十岁么?
樊夫人听见樊不庸叫自己希儿,心里一颤,周身一暖,怎么突然这么问?这个你不是一直记得很清楚吗?你不必多说,我心里最清楚,若不是你,我哪能到今日,跟着你能享福,自然也能受苦。
樊不庸笑,我虽成了当朝巨贾,可不知做了多少有伤阴骘的事,如今算是上天罚我,我也认了。不过,我五十岁得子,也算是功德圆满,还有什么奢求。
樊夫人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又看看樊不庸有些苍老的脸,心里一阵酸楚。
袁怀璧正在摆弄他的鸽子,纯白色的,是最名贵的品种。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卷轴,摊开,字迹扭曲,根本看不清内容,然后他点了支烛,烧掉。
家丁进来,低着头,老爷,道长在偏厅。袁怀璧摆摆手,家丁弯着身子退下。
偏厅,袁怀璧一躬身,道长辛苦。
端坐在蒲团上的道士站起身来,回礼。
如何?道士点了一根香,问道。
二十九。神清气爽。
袁怀璧笑得有些猥琐,那种猥琐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该有的。
道士并不觉得,高深莫测的笑笑,贫道试试老爷的脉象。说着探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搭在袁怀璧的腕上,沉思了一会儿,道,脉来若‘洪波’之势,洪脉主热盛,老爷精力充沛,但是切记,老爷的精气如同这洪水一般,要能蓄水也要能泄洪,如此方可强健筋骨。
袁怀璧点头称是,对待这个道士,他倒是恭敬地多。
这几粒丹是贫道不久前炼制的,有辅助功效,但切忌不可贪杯。另外,这是您特别吩咐炼制的七炼红,此丹药剧毒无比,是当年毒王留下来的方子,只要嗅上一嗅,大象也能毒死,老爷千万慎用。切记切记。
袁怀璧接过两个一红一白的细瓷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说道,给道长的东西已备在车上,都是按照道长的要求精挑细选,道长笑纳。
道士也笑了笑,表情比袁怀璧更加猥琐,脸上多了些红光,额骨似乎也突然高耸起来。
道士告退,从偏门出了府邸。门口早已有马车在等。
马车上是几个黑色的布袋,微微的蠕动,道士伸手逐个摸了摸,狡黠的一笑,上车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远处渐渐传来女子低迷的呻吟声……
袁怀璧打量着手里诡异的红色细瓷瓶,顿时满目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