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年的童话

是夜，颂黎回到家，他一进门，就往床上倒。这天，他真真又喜又忧。喜的是，他终于在十年后重逢了令他朝思暮想的小天使，忧的是，他的天使却是这样的一位盲女。“不管如何，一定要治好他的眼睛！”他想着，闭上双眼，劳累了一天，思绪渐渐浸入美梦里。十年来不止一次的梦又重复在他的脑海里，犹如放电影一样，一闪一闪地放映一个个片段，仿佛他又回到十年前……

那一年，他十三岁，随母亲回外婆家。那是一座风景别致的南方小城，姥爷家住在镇西。一天傍晚，他吃过晚饭，天已悄悄黑了。他沿着那条环绕小镇的河堤，轻快地走着。忽然，远远地传来悠扬的琴声。那琴声美极了，好比一缕清风袭来，让他犹如插上了翅膀，轻轻地，轻轻地飘了起来，仿佛身旁绕满花儿、鸟儿，在他周围不停地旋转，不停地舞动；又如自己坐在洁净的白云上，轻轻地飞扬，轻轻地飘荡……

他到了琴声的源头，不知自己是飞来的，还是走来的。不过，他确实到了那琴声的源头。这悠扬的琴声是从一个窗口飞出的。那窗有点高，他看不到里面。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窗口旁垒了几块砖，成了一座小梯，走上去应该就可以看到里面了。他心想：“是谁这么好，先给我搭好梯子呢？若知道是谁，我该好好谢谢他！”

他登上了梯子，头小心地往窗口探。屋子里很黑，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一个身穿轻飘飘白纱群的小女孩，在凝神地弹着古筝。颂黎心中感叹，这么黑也不开灯，还能弹出这么美妙的曲子，她可真是神童啊！

颂黎想入非非，没想到脚下不稳，滑了一下。

“谁？”琴声止住了，传出小女孩甜美而又清脆的声音。“是送林哥哥吗？”声音又继续。

“是！”颂黎答道。他非常讶异，这女孩怎么知道他的名字，难道神童就可以随便猜到别人的名字吗？他心中疑惑重重，但没有问个究竟。只见女孩站起来，慢慢地向他靠近。她走到窗口，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颂黎很清晰地听到一个“又”字，但他实在不明白这“又”字代表什么，只答道：“你的琴声呼唤我来的？”

“这样啊！”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颂黎赞道：“你真可爱，是个小神童。不！确切地说，是个小天使！”

女孩笑声止住了。男孩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惊讶，说道：“你怎么不记得我名字了，我叫水晶玉！”

颂黎心中迷惑，但“水晶玉”这名字让他感到兴奋地笑道：“水晶玉，水晶玉，真真好名字，我记住了，永远会记住的。”

女孩又甜甜地笑了，她的头正对着他，似乎在打量着他，但那双眼睛却是那样的茫然。

颂黎这时才发现，她的眼睛很黑。虽是晚上，但接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她的眼睛很黑，像是看不见底部的一池深潭，像是虚空的黑洞。

“你眼睛怎么了？”颂黎关切地问。

“我是盲女啊！你今天怎么了？老是忘记，是不是因为准备和妈妈离开这里了，就变得神志不清起来，忘记以前的事呢？对了，你不是明天走吗？”

颂黎很迷惑，但答道：“我们两三天后才走。好了，我该回姥姥家了，我明天再来，好吗？”

“好的。”女孩答道。

第二天，颂黎吃完早饭，一大早就来了。他蹬上梯子，他们隔着窗户愉快地交谈着，像是认识了很久的伙伴。颂黎把窗外的世界告诉她，彩虹、大海、贝壳等等。许多水晶玉看不到，闻不到，摸不到的东西。水晶玉很似津津有味地听着，她觉得新鲜极了，外面世界可真美啊！她双手虔诚地交叉在胸口，心中默默祈祷：我的上帝，让我睁开一下眼睛，让我看看外面世界的美……

颂黎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作祷告，祈祷我能睁开一下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颂黎也双手叉在胸前，对着天空深闭双眼，沉默许久。

水晶玉问到：“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做什么？”

“我在许愿。”

“许什么愿呢？”

“我想长大了当个医生，这样就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了。”

水晶玉沉默，颂黎也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愉快地玩着。

有一天，颂黎说到：“我要和妈妈回去了，这个送给你。”说完，递给她一个音乐盒。颂黎说到：“打开看看。”

水晶玉打开了，声音很美，清脆而悠扬。她摸了一下，只觉得有个小东西在她的手指下轻轻地抖动。

“是个小天使，盒子里有个小天使在轻轻舞蹈，你也是个小天使，我把天使送给你！”颂黎解释着。

好美的东西，我也能看到天使在跳舞。”说完，她转身，走进里屋，从抽屉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说到：“我把这个送给你，上回那个是个椭圆的什么东西，这回可是个天使，爸爸说这是个天使坠子。”

颂黎又很迷惑，但他说到：“你把天使送给我了，对吗？好的！我会永远记住你这个小天使的，一个叫水晶玉的小天使！”

十年前的事情在颂黎的脑子里转啊转，他忽地坐起来，发觉是个梦……

他站起来，走到抽屉旁，取出珍藏多年的坠子，仍躺回床上，把坠子挂在胸前，看着看着，眼睛不知不觉又闭了，只觉自己恍恍惚惚，又走回十年前，走回那个有天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