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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殿却依旧被禁足在府里,宫中的那位即没有邀他进宫参加家宴,也没有赐菜进府。
倒是那所谓“医治心疾”的汤药没停,按着三日一碗的频率照常送来。
殿第一次如此失态,跑腿太监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将他那枚石砚台摔得粉碎,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飞去,将门框都砸一个坑。府里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但他最后只是把己关在书房中,闭上眼睛独平复许久,直到彻底冷静,才招招手唤我过去。
书房内没有其他人,我垂头上前跪在他的脚边,无需他开,便觉地端起矮桌上的药一饮而尽。
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两年,皇宫中送来的药,其实全都进了我这个试药人的肚子里,殿一滴未沾,只需根据我表现来的症状对外做戏即。
只因殿是个顶好的主子,所以我愿意。
许是顺应节日热闹,这药里的毒性也比往日热闹上不,不消半刻,我便有了反应。
先是无力,从骨缝里渗来阵阵酸软,而后迅速蔓延到全身,以胃部位中心,一股陌生的痛麻渐渐占据了全身肌肉。那疼痛尖锐又冰冷,就好像将周身经脉根根搅在一起、紧紧拉成一个死结,然后用最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拨弄。
又像有人将数以万计的银针扎进肉体,再狠狠拔,反反复复,针上倒刺将我的皮肉勾得稀烂,化作脓水。
真的很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几欲晕厥,冷汗不停往流,模糊视线,也湿透了内衫。
我紧咬牙根,强迫己清醒,缓慢地倾身,将头虚靠在殿的膝盖上。
这是我为他试药时的特权,也是我接触他的唯一机会。
呼吸间,他身上沉稳的香气一点点进入我的胸腔,安抚着我的灵魂,就连身体里的痛都似乎没有那难熬了。
殿是个顶好的主子,他怜惜属,却不知属对他怀有怎样不敬且肮脏的爱意。
这碗药的药性着实不小,摧毁意志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烈,我在这酷刑中苦苦煎熬,五感渐渐变得迟钝,只有嘴中血腥味愈加浓烈。连撑开眼皮都感到力不从心,虚弱地合上双眼,强撑着对抗一波锐痛。
时间好像被无限延长,我知道殿没有动,己就还继续忍。
意识愈加模糊,有什人推门进了书房,没有人通传,也没有行礼请安,只有脚步声径直靠近,最后停在殿对面。
这不合规矩。我想起身查看,奈何疼得指尖都止不住的颤抖。
“……厉厂公……做客我顺王府……”
影影绰绰的说话声传来,该是殿和那人在交谈,像是很远,又似乎很近,我什都听不清,甚至怀疑己快要就此死去。
“……未府半步,朝廷之事早已……”
“……厂公……看得上……”
只知道殿浑厚沉稳的声音环绕在耳边,断断续续,却一直都在。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疼痛开始一点点减轻,我竟熬过了这场发作虽然还是疼,但好歹不那怖了。
我如释重负,庆幸己又活了一次,但仍保持着靠在他膝盖上
的姿势,也没有睁开双眼。
他的话题像是进行到了尾声,殿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顶,甚至轻轻揉了揉,分不清是逗弄还是安抚。
藏在袖子的手指一颤,方才的汗水从鼻尖滑落,明明已是筋疲力尽,心脏却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殿虽许我药效发作时靠在他脚边,却从未有一次像这样主动触碰我,而且还是那温柔的动作。
他那样冷淡的人,那样高高在上的人……
“……药从宫中送到我府上……经厂公之手,他……不是比本王更清楚吗?”
药效还未消退,脑袋晕乎乎的,我已经很努力去听了,他的声音传到耳边却依旧有些模糊。
对面的人又说了句什,殿突然沉默。
几个呼吸后才重新开。
“厂公不嫌弃的话,请便。”
一字一句砸在头顶,话音刚落,我没由来地感到心慌。
一刻便接收到肩膀传来剧痛,一阵天旋地转,直到脸颊骤然感受到地面的冰冷,我才迟钝地意识到己是被殿踹了去,就像踹开一具尸体、一件垃圾。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我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就连眼睛都没睁开,灵魂似乎正在慢慢脱离肉体。
一只脚勾着我的身体朝着他的方向拨了拨,动作漫不经心,力气却很大。
“……改日……八王爷府上……谢意……”
最后一丝意识抽离之前,我费力将眼皮眯开了一条小缝,看见几寸距离近的眼前有一只黑色素靴,上头绣了几朵云纹,并不明显。
我彻底昏了过去。
第3章 咱家的屋头比不上顺王府气派
我曾经是八王爷的人,但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
“公子,该用膳了。”婢女在屏风外规矩地行了个礼,轻轻唤道。
其实我没什胃,但不想让她为难,便应了一声,扶着床柱慢慢起身床。
没想到我一个平民身的暗卫,有一天还会轮到别人来伺候,真是世间有的稀奇事。
不过更稀奇的,是一觉醒来发现九千岁竟将我留在他府上,吃穿用度配备齐全不说,还配了婢女好生招待着。
十七年前怀着保家卫国的信念苦苦学武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己有一天会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而且侍的还是一个太监。
我在心中叹了气,谢绝小宛的搀扶,慢慢走到圆桌前坐。
昨夜宫中送来的汤药好生狠毒,一子把我仅剩的一点身体底子都给毁得七七八八,仅仅只是走路都觉得腿软。
幸亏殿没有亲喝,不用遭此大罪。他的身体金贵,该留着日后施展他的宏图大志,才是正途。
小宛在我逐渐震惊的眼神中摆上第十二道菜,又替我盛好了汤,放到我方便取用的右手边,温温柔柔地解释:“督主日赶早进宫,说是午后才回来,便吩咐将他的午膳送到公子这里。日大年初一,所以丰盛了些,公子不必拘礼,多多吃些才是。”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倒让我心中生几分惶恐——这是九千岁大人的午膳,我这小小的暗卫,殿说丢就丢的人,
究竟哪来的资格享用?
总不是因为昨晚用手搞了我一顿,就对我青睐有加吧?
开玩笑,大苍国养男宠的权贵多了去,那是比妾还要低贱的存在,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将男宠供起来养。
又或者说,断头饭?
恐怖的想法在脑海中生成,我的右手不小心一抖,便将整块红烧肉进了嘴里,急急回过神来,才发现几乎没有咀嚼的空间,又不好再吐来,只得用后槽牙一点点地刨。
腮帮子,酸。
我真是,身体不行了以后,才发现原来己的脑子也不好使。
想不通,那便不要去想。
月上梢头,身体也缓过一点劲,我遣退婢女,己搬了个梯子慢悠悠地爬上房顶。
这些年暗卫当习惯了,看见房顶比看见媳妇还要亲切。日天晴,午后便有人将檐积雪打落干净,躺在上头有些硌背,却是说不的安心与在。
从试药试废了武功之后,我便很有机会以躺在房顶了,一是觉得爬梯子未免太逊,二是见了以前的伙伴也难免伤感。
日真不错,大家都与己家人团聚,我则与我的屋顶团聚。
思绪许久没有这放松过,身体亦然,疲惫袭来,我也不挡。
昏昏欲睡间,耳边不足一尺远的距离传来独特的腔调:“咱家的屋头比不上顺王府气派,倒委屈柯大暗卫了,半夜跑到屋顶来睡觉。”
着实太过突然,我被吓了好大一跳,骤然坐起身,不料势头太猛,差一点顺着屋檐滚去,好在身旁那人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揽住我的腰,才不至于命丧当场。
搭在檐边的梯子被这一连串动静震倒,摇摇晃晃地倒了去。
胸膛急促跳动,我惊魂不定地回头,张张嘴,半晌才叫一声“督主”。
九千岁阴沉着一张脸,并不领情,语气冷得几乎结冰:“看来倒是咱家误会了,柯大暗卫这是嫌弃己被腌臜之人碰过,要学贞洁烈女坠楼尽呢?”
我一时语,不知如何便辩解。
似乎从记事起便在学习着怎服从命令,但从未有人教我如何与上级沟通。暗卫并不怎接触太监,从前因着殿十分厌恶这些人,我便跟着嫌弃;但现在我面前的东厂厂公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地位远高于我的朝中权贵,又叫我这当惯了人的不敢生任何不敬。
见我不说话,他怒火更甚,冷哼一声,站起身甩袖便要走。
袖风拂过冻得麻木的脸,我这才堪堪回神,心里一急,脑子一抽,竟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披风:“督主留步!”
又雪了。
九千岁回头看我,雪花飘落在他的官帽上,很快便化为一点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