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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拎着裙摆,低着脑袋走路,脚步轻快,像是要蹦起来似的。
赵枝枝特意让阿元将他们仅有的最后一块黄羊肉拿出来。
黄羊肉切成薄薄的片,放入蜂蜜中浸泡一夜。本该放进酒里泡,可她没有酒,只有夏天阿元掏蜂窝时弄的蜂蜜。薄薄的羊肉片用蜂蜜泡了,再拿去煎,煎的时候就不用放膏了,煎上片刻,蘸点梅酱,就能吃了。
这道黄羊肉,是赵枝枝能在云泽台吃到最美味的食物了。她生辰那日都没舍得吃。因为她以为那天能吃到樱桃酥。
赵枝枝口水咽了又咽,阿元和金子在旁眼睛发直,他们不敢说要吃,他们也不会吃,这样的美味,他们不配吃。
赵枝枝小心翼翼拣了两块,一块送给阿元,一块送给金子,阿元和金子受宠若惊,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然后赵枝枝捧着装黄羊肉的陶碗往外面去了。她要将这份黄羊肉当做新衣的答谢礼,送给她的美人吃。
最近赵枝枝总是将食物拿到外面去,阿元和金子不敢问,东西都是赵姬的,他们也是赵姬的,赵姬要做什么,不是他们能问的。
他们站在门口,担忧地朝赵枝枝招手:“小心避开越女她们!”
赵枝枝头也不回:“知道啦!”
外面闹事闹到现在还没停歇,云泽台人心惶惶,也开始闹起来了。
不知是谁打听的消息,说云泽台的主人失踪了,至今都没有寻回。
如越女孙氏女之流,自愿进入云泽台的,是奔着帝太子的夫人之位,甚至是太子妃之位而来,所以她们毫无怨言地在云泽台等着它的主人回来。才等了一年而已,她们之前坚信,帝太子刚入帝台,为帮衬王父,肯定日理万机,等他闲下来,自然就会有空来看她们这群美人。
可是如今帝太子失踪了,若是他死了,她们可能就要另谋前程。无论主家意愿如何,她们是不愿意的。
其他人就更慌张了。要是云泽台主人死了,她们中大部分人会被送到其他地方,然后继续做主家送给其他人的礼物。要是运气好,或许主家会为她们挑选一门亲事。但现下时局动乱,哪还有什么好亲事能剩下?
更何况那些会被主家疼惜关爱的人,早就被接走了,哪还会留在这里?
已经有人开始在庭院跳大神祈福。
赵枝枝也为云泽台的主人担忧,但也就忧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然后将他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她对他一无所知,连年纪多大都不清楚,有人说帝太子是高大的胖子,也有人说帝太子是矮小的侏儒,她没见过帝太子,想象不出他长什么样子。想不出模样,自然也就很难想起他。
与其想他,还不如多想想南藤楼美人呢。
如同往常一样,赵枝枝避开第一阙的小路,从杌廊穿过往南藤楼而去。
走出没多久,迎面碰上两个人。
“帝太子到底去哪了?是被公卿们抓了吗?”
“不知道,也许逃到城外去了。”
赵枝枝想躲开,已经来不及。
“瞧,是赵家那个小东西!”
赵枝枝紧张地看着拦住去路的两位美人。她们住在第一阙,出身也就比孙氏女和越女差了那么一点点。
“姐、姐姐们日安。”赵枝枝将陶碗藏起来。
“谁是你姐姐?我们可不是乐奴生的。”两位美人捂嘴笑起来。
赵枝枝低垂眉眼,“姐姐们发发善心,今日莫要戏弄我,改日、改日我去第一阙,向姐姐们赔罪。”
两位美人对视一眼,笑得更大声。
赵枝枝心一沉。
在云泽台这些美人中,赵枝枝相貌第一,出身也是第一。第一卑贱。
赵家长女时常携赵枝枝出门,赵枝枝的美色无人不知,人人都说,这么个绝色,不知以后会送给谁做玩物。
赵枝枝七岁时,就陆续有人上门索求。其中还有诸侯国的一位太子。那位太子喜好漂亮的女童男童,听闻赵枝枝美色,派人前来求取。
连续求取了三年,赵父没应,那位太子就没再派人来了——赵枝枝长大了,不合他的喜好了。
赵枝枝很庆幸自己当年没被送出去,所以就算在云泽台受再多的欺辱,她也不觉得委屈。
今天似乎格外难熬。
平时一刻钟就能带过的事,今日过了半个时辰还没完。
两位美人神清气爽,仿佛欺负了赵枝枝就能安抚住她们躁动不安的心。
她们在越女面前受了气,这份气本不该由她们来受,该由赵姬来受才是。赵姬出身最低,虽冠有赵姓,却是乐奴所出,找她撒气,最是合适。
况且,她还生得那么美丽。美丽得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
她不会反抗只会哭泣,后来连哭声也没了,安静让她们骂让她们戏弄。越女来后,独占了这个全云泽台的出气包,她们很少再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在赵姬身上发泄她们的不满。
她们用泥土涂满赵姬的脸,揪赵姬的头发,在赵姬的哀求下,扯破她的新衣,赵姬竟然有新衣!
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这件新衣十分华美,她们在越女那都没见过这样的衣裙!
她怀里竟然还有一碗黄羊肉!
她们将黄羊肉分着吃的时候,赵姬眼泪大颗往下掉。
“不是给你们的,还给我,还给我……”
她们当然不会还给她。
南藤楼。
姬稷从竹简中抬起头,太阳快要落山,小东西还没来。
她不给他送热羹了吗?
姬稷走出小室,风声渐大,他听到风里的另一个声音。从很远处飘来,断断续续,游丝般随时会被吹折。
他耳朵微动,一步步顺着声音朝前去。
南藤楼不远处的高台石阶下,他找到了她。
少女小声小声地抽噎,哭得极为伤心:“我的新衣,我的黄羊肉,还给我……”
第6章
姬稷停至赵枝枝跟前,眼睛自她身上掠过,目光越发冰冷。
她的衣裙破了,头发乱了,脸上沾满污渍,瘦弱的双手捧着一个空陶碗。那双水灵的眼睛如今高高肿起,大概是哭肿的,不知哭了多久,连嗓子都哑了。
她看到他,吓一跳,下意识躲开,胡乱擦去脸上的污泥和眼泪,两腮白一团黑一团,巴掌大的脸蛋更为狼狈不堪。
姬稷弯腰捧起她的脸,深深地望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赵枝枝窘迫避开姬稷的目光。
丢人,好丢人。此刻她一定很丑。
姬稷捕捉到她的神情,唇抿得更紧。
两个人默契地腾出静默氛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姬稷将赵枝枝带回南藤楼小室。
水袋里的水是拿来喝的,姬稷全部倒出来,用来擦赵枝枝的脸。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