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纠结
陆冷惜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开始回想，回想那些她从没有注意过的画面。
高一分科后，课间上厕所，男女厕所相连，陆冷惜有时候会遇到他。
程煜跟她短暂打过招呼之后，总会问一句：孟依呢？
或者是：孟依过的怎么样。
上次她被徐梅梅欺负，程煜知道后，第一句话也是问：孟依也被打了？
原来…他喜欢的是孟依啊。
原来…是这样…
她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流下眼泪，心被搅碎的声音很响。
喜欢孟依，为什么还要答应她跟她在一起呢。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
*
周一，陆冷惜带着东西给孟依赔礼道歉。
孟依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所有人也都知道，她喜欢的只有江宁一个，孟依之后跟江宁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不那么高冷，才会那么爱笑，才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喜怒哀乐。
孟依偷偷跟陆冷惜说过，江宁是她的小太阳。
而且孟依不是那种留备胎的女生，她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不会给你留一点希望的。
程煜喜欢孟依这件事，不是孟依的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掉入湖里的。”陆冷惜道歉说：“这是我买的小蛋糕。”
孟依以为什么事呢，无所谓笑笑：“没事。”
陆冷惜有心事，也没再和孟依多说话。
做决定很难，真的很难。
那次过后，程煜再也没来找过她，放学也不会再送她回家。
陆冷惜纠结了好几天，终于下了决定。
*
“什么？你要跟程煜分手？”孟依坐在班里惊讶的问：“为什么？”
陆冷惜脸上为难的笑着：“就，觉得好像不是很合适。”
何锦昊在旁边看着她：“真决定了？”
“嗯。”她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甲：“不合适，就应该…早点结束。”
笔记本逐渐被眼泪打湿，程煜说的对啊，她就是遇到事只会哭，一点能力都没有的人。
别人为什么会喜欢她这种人呢？
放学人都走完了，陆冷惜看着手机上早就编辑好的短信，手指在上面动了好多次，始终没有发出去。
发出去，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不想发就别发了。”何锦昊在她身边，不咸不淡地说。
她眼泪掉下来：“要发的。”
该结束还是要结束的。
何锦昊看着她哭的样子，心里皱了皱，拿出纸巾，轻声问：“你怎么老哭啊？”
陆冷惜为难笑笑，眼泪正好掉在何锦昊手上：“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我很没用，只会哭。”
“不是，是你哭起来不好看。”何锦昊给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别哭了，以后多笑笑。”
哭的话，他心里会莫名有一些难受。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陆冷惜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他说我太爱哭了，没有孟依那么勇敢。可是我…本来就跟孟依不一样啊。”
不一样的个体，为什么要去比较呢？
“你爱哭只是因为你爸妈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何锦昊轻轻地哄着她：“你没有承受能力。”
相反，孟依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练就了不爱哭的性格。
虽然陆冷惜家没那么富裕，但家庭气氛真的很好，父母都特别宠她。
她很单纯。
没什么抗压能力。
遇到事就只能哭一场，哭完就忘了。
“别哭了。”何锦昊把她脸擦干，捏了捏她脸，笑笑：“你没什么不好，爱哭就爱哭，当个小哭包也挺好的。”
陆冷惜被他说的心里舒服了点。
随后拿着手机把信息发了出去。
到了事先的约定好的地方等待，晚上八点多的天了，非常冷，陆冷惜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个小时，手脚都冻凉了，他还没来。
是不是没看到信息呢？
但不管怎样，陆冷惜都会一直等着他。
把这段不属于她的感情，画上句号。
等到快九点，程煜终于来了。
陆冷惜坐在零下好几度的外面，手脚冻的麻木，鼻子和脸都红透了。
“我在打球，刚看到信息。”程煜走过来，看着她冻成这样子，眼中于心不忍：“我没来你怎么不回家？”
还一直在这儿傻等着。
“没关系。”陆冷惜淡淡笑着，站起来：“我有事情跟你说，说完我就…回家。”
程煜点点头：“说什么？”
路灯下，程煜刚打过球，袄穿着还敞着怀，站在那里，呼吸的哈气清晰可见。
陆冷惜多看了几秒，怕以后就没什么资格看了。
良久，她咽咽嗓子，缩在袖筒里的手冒出了些冷汗。
她深呼吸，咬了咬唇，用力说出那句话：“我们分手吧。”
分手吧，程煜。
既然你喜欢孟依，那我们…就分手吧。
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我们。
知道你心里有人，还自私的霸占着你。
程煜皱着眉：“你说什么？”
陆冷惜抿了抿唇，低着头，眼圈发烫，但还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说过，讨厌她哭的样子。
她昂起头，扯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话说完啦，我走啦。”
而后，慢慢转身。
眼泪，瞬间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这么华丽的，跟你说再见，应该让你以后回想我时，不是只会哭吧。
程煜终于听清楚了她刚刚说的话，心瞬间漏掉一秒，大步走上前，拦住她：“你刚刚说什么？”
结果看见，她被泪水打湿的脸。
她慌张的赶紧用胳膊挡住脸，不肯让他看，结结巴巴解释：“我不是…只会哭的。”
“你让我难受一会儿…”陆冷惜站在那儿，哭的梨花带雨：“就一嗅儿，我好难过…真的憋不住了…”
好难过。
跟程煜分手，真的好难过。
“我没想过跟你分手。”程煜弯腰看着她，柔声说：“别哭了。”
陆冷惜结结巴巴地说：“你又不喜欢我跟我谈什么恋爱？我就不耽误你了。”
她哭的嗓子直抽搐。
程煜双手捧着她脸，擦眼泪，声音温柔：“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陆冷惜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他声音很柔：“我很喜欢你，小惜。”
陆冷惜眼泪当场止住，快要流下的两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泪盈盈的：“真的吗？”
“真的。”他俯身吻在她脸上，轻轻舔掉她脸上的泪，语气内疚：“对不起，上次跟你话说重了。”
“但我很喜欢你，小惜，我们不分手。”程煜握住她的手：“好不好？”
当然好。
肯定好。
她本来就没多大的毅力去跟程煜说分手，现在听到程煜说喜欢她，就更不想分手了。
因为她以为他喜欢孟依。
可他说，他喜欢她。
虽然可能没那么喜欢，但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陆冷惜肯定的点头，眼中的泪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开心。
程煜笑了笑，觉得她手好凉，捏着她手放在自己袄里面：“我给你暖暖。”
陆冷惜两手环在他腰腹之间，程煜伸胳膊手一拦，将人揽在他怀里，扣住她的脸，吻住。
陆冷惜张开嘴巴，容纳，慢慢回应他。
这是最冷的一个冬天，也是最暖的一个冬天。
第二天上课，陆冷惜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走路都小蹦小跳的。
早读上课背书背得可起劲了。
下课，她眼神笑眯眯的：“我跟程煜和好了。”
“嗯？”孟依问她：“怎么回事？”
她笑着说：“程煜说她喜欢我。”
既然喜欢，那就不分手啦。
“那就行。”孟依说。
同样的话，她再跟何锦昊说，何锦昊就没什么表情。
这个人真是…
陆冷惜还懒得搭理他呢。
孟依每天都很疲惫，她周六周日要去拍摄封面挣钱，还要兼顾学习，脸上显而易见的瘦了好多，江宁陪着她稍微好了点，有次她跟程煜去看孟依时，在一家影楼，正是中午十二点，孟依靠在江宁肩膀上睡觉。
陆冷惜高高兴兴的走进去，突然被江宁一个‘嘘’字动作顿住脚。
江宁搂着她肩膀，眼神缱绻的看着怀里的人，生怕把她吵醒，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感觉。
那一刻他的眼神，陆冷惜从来没从程煜眼中看到过。
那是一种挚爱的眼神，把怀里的人视若瑰宝。
可陆冷惜知道，江宁很爱孟依，是一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爱。
陆冷惜能感觉到，程煜是喜欢她的，但什么时候，才能像江宁爱孟依那样爱她呢。
想到这儿，陆冷惜又觉得自己贪心了。
那天拍摄，陆冷惜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孟依长得漂亮，身材好，性格也好，现在已经在这边的模特圈小有名气，陆冷惜打趣问她，想不想将来去当明星，毕竟很多明星都是模特起家的。
她眼神黯淡的笑笑，说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多挣钱给姥姥养老。
可意外发生了。
孟依姥姥那房子是云林有名的破旧住宅区，被圈起来要拆迁了。
孟依的姥姥，被何锦昊的妈妈下毒送进医院了。
孟依那两天都很崩溃，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她姥姥更重要。
可这边的何锦昊也很难受。
上课没心思听课，下课也眼睛无神。
陆冷惜明白他的为难。
一边是自己母亲，一边是自己奶奶和表妹。谁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呢，谁又能高尚的说自己能做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呢。
那天何锦昊没来上课，孟依也没来，四张桌子只有她和何锦昊的同桌，冷冷清清的，她逃了课。
陆冷惜先是去医院看孟依，孟依趴在床头，头发有些凌乱，照顾她姥姥照顾的有点心力憔悴。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连自立能力都没有，能多会照顾人呢？孟依这半年变化真的好大，可能从一个富家乖乖女跌倒了泥里。
江宁说让她睡一会儿，她都不愿意，因为担心姥姥。
陆冷惜在病房里待了半小时后就去了何锦昊家。
何锦昊家里门关着，可他没来上课，肯定是在家里。
陆冷惜敲了几次门，门没开，墙不算高，她翻墙进去的。
墙虽不算高，她也翻了半小时，还摔了一下。
进去后，她在一个房门口，闻到了很浓重的烟味。
停下脚步，她捏紧扶手轻轻推门而入。
刚走进去一步，就被咽熏的呛鼻子。
她忍不住咳嗽两声，捂住嘴巴往里走。
何锦昊听到声儿，眼睛抬了抬，往这边看，眼睛布满血丝，脸瘦了一圈。
室内烟雾迷绕，陆冷惜慢慢走近，蹲在他他面前，看见地上一地烟头。
“没事吧？”陆冷惜问。
他摇头。
“吃饭没？”
还是摇头。
“那我们出去吃饭吧。”陆冷惜眼神为难的笑着：“你肯定饿了。”
何锦昊眼睛红了：“我不想去。”
他说：“你陪我说说话。”
“好。”陆冷惜坐下来，陪他。
他眼神变得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想我妈去坐牢，但我知道，这件事是她做错了。”他头埋在膝盖里：“我没脸去见我奶奶也没脸去见孟依。”
陆冷惜明白，她都明白。
明白他的为难。
“其实…你可以不出面的。”陆冷惜劝他：“孟依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你生疏的，你奶奶也不会怪你的。”
他和孟依的兄妹感情其实蛮好的。
“可我是我妈的儿子。”他情绪低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冷惜不说话了。
他可以不出面，但心里过意不去。
“可这不是你的错。”陆冷惜看着他，捏了捏他衣服：“真的不是你的错，我们作为孩子，那些大人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
何锦昊眼眶泛红的看着她，陆冷惜抿抿唇，看着他安慰道：“去洗脸，我们去吃饭。”
何锦昊盯着眼前这个安慰他的女生，脸上带着这个世界上最善意的笑容，这一刻，暖化了他的心。
这件事，后续怎么处理的，具体陆冷惜不是太清楚，但结果就是田银凤被判刑了。
看见自己妈妈被判刑，何锦昊挺难过的。
母亲坐牢，何锦昊最近空虚寂寞难过期啊，蒋梦琳赶紧开始表现了，天天放学等他，早上给他带早餐，买饮料。
他看到没什么表情，拎着那些东西问陆冷惜吃不吃，喝不喝？
拜托，她就是渴死饿死也不会吃蒋梦琳的东西。
可据陆冷惜观察，何锦昊应该是没同意复合。
有次陆冷惜问他，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放下了。
放下了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很开心，她跟程煜的感情不是停滞不前，是真的在慢慢升温，程煜也比以前爱亲吻她。
以前的好友圈变了。
现在变成了孟依，白蕊，她还有张贝贝。
孟依说要考a大，放弃了一些对保送名额很有利的比赛。
本来是她和江宁何锦昊去参加的，变成了何锦昊和她。
要去帝都的。
晚上和程煜手拉手走着的时候，她跟程煜提这件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名次。”
“别紧张，一定可以。”程煜摸摸她的脸，吻了一下：“我的小惜是最棒的。”
陆冷惜心里甜了一下，转而又很忧愁：“可要去帝都，我从来都没出过远门，有点害怕…”
她胆子真的很小的。
程煜思考了几秒，看着她说：“那我陪你去。”
“真的吗？”陆冷惜不敢相信；脱口而出问出这句话。
“嗯。”程煜揉揉她的头发，温柔至极：“小惜，别怕，以后有什么害怕的，我都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