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当这个爹更好
面对着庞强强无人认领、李墨雅无人投奔这两个特殊情况，高主任觉得有些棘手。
他知道，庞强强学习成绩差，又曾顶撞过老师，还报复过批评他的李墨雅，拔了过李墨雅自行车的气门芯，他那句“历史老师满嘴实是屎”的谩骂，在学校流传甚广。谁若批评他，他会咬牙切齿，不断地拧脖颈子晃脑袋，一副不接受教育的神情。震惊全校的赵娜娜失踪案，搞的全校上至校长下至门卫、巡防员提心吊胆神经紧张了一周，这事还曾上过县贴吧，引起全县关注，为此县教育局把校长调度到局长办公室，接受过查询……这些事情庞强强难逃干系，虽然学校做出了处理，批评教育治病救人，但他和赵娜娜操场夜会是事情的起因毫无疑问，至于是不是早恋，他不承认，学校也不主张定论，但老师们都认为庞强强是个问题学生，在这个赵娜娜失踪案尘埃刚刚落定之际，老师们还沉浸在寻找赵娜娜的惊恐里，不接纳庞强强，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李墨雅老师，学生不接纳他的原因主要是他说话太苛刻，批评学生从不留情面，而且不讲究诚与方式，即使冤枉了学生，他也不会认错，绝不会放下他那高傲的架子，即使讲错了课，他也不会改悔，谁若触犯了他，他会不遗余力地报复，非搞到剑拔弩张，对方让步不可，不会讲究宽容。正是因这样，他刚参加工作就因为处理违纪学生过激，跟学生家长打了一架，惊动过当地派出所，只干过半年班主任就被换下，从此他没被安排当过班主任。班主任老师必须是宽严相济的人，中小学生时期就是个不断犯错误不断纠正错误的年龄，太较真，老师不累死也得气死，“家有五斗粮不当孩子王”，就是基于这种实际情况提出的。李墨雅在学生眼里面目可憎，不可亲近，学生们从与他的交往中，早已得出从他那里得不到父母亲情的结论。高主任还清楚地记得，他怀疑他的妻子与赵全校长有染，曾搞得韩岗中学不得安宁，把赵全校长挤兑出了韩岗中学，自己的家庭还弄到了将要离婚的境地。自己的家庭都搞不协调，认领个孩子是不可能关爱的。
高主任吸了好几颗烟，也没想出高招，倒是把几个女老师给惹烦了。教生物的张老师说：“高主任，你不是说过我们办公室要申请无烟科室吗？你这一颗接一颗的是干嘛呢？吸二手烟危害更大，你别害人好不好？”
高主任说声对不起，把孙老师、王老师叫出办公室，来到操场上。高主任把统计的结果告诉二位老师。王老师毫不犹豫的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我收留庞强强！我代理六个学生的妈妈也可以。”
“好，太好了，庞强强的问题就这样解决吧。我担心的是李老师没有一个学生报他的代理，他可是教六个班的安全课，三个班的历史课啊！我担心他面子过不去，也担心有消极的老师攀比他，也不愿意代理，这将严重影响我们的工作啊。”
高主任这样一说，三人都陷入沉默。
“能不能这样，”孙老师说，“找一个品学兼优，不必太操心的学生认李老师为代理父亲，让李老师顶个名就算了……”
“那么，那个学生同意吗？”王老师问。
“做做工作嘛。”高主任说。
“我看最好先给李老师见个面，把情况告诉给他，听听他的意见。如果强行塞给他个学生，他不接受，对孩子是多大的伤害啊。”孙老师说。
“好，我自己找他。他对此项活动好像并不关心，全年级的老师只有他没主动问过结果，或许这个统计结果，他还不知道。”高主任又补充说，“这个结果不宜宣传啊。”
“这个你放心，我们知道也就算了。不宜身心话莫言，不利家国事不为嘛。”孙老师说。王老师也点头称是。
高主任忐忑不安地等着李老师下课回办公室。下午就要公布结果了，现在是上午第三节，按学校规定上午坐班三节，签退以后，没有第四节课任务的老师就可以回家了，所以，高主任必须等到李墨雅一下课，就跟他谈话。高主任思考着恰当的方式和怎样让李墨雅认领学生，哪怕一个也好。
下课额铃声响了，李墨雅腋下夹着备课本，手里端着水杯回到办公室。高主任迎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李墨雅说：“真是气死我了！关于陈胜吴广起义的意义，期中考试考过，前一段时间我又引导复习了，那么简单，可还有的学生背不过！唉，什么素质！”
“慢慢来嘛，学生是有差异的。”高主任说，“我们不是强调分层次教学吗，对于一些学困生，我们可以适当降低一下要求……孔老夫子也说因材施教嘛。”
“我说高主任，学校一方面要求堂堂清天天清周周清，又说分层次教学，这不矛盾吗？学校里一会儿东风，一会儿西风，一会儿这样改，一会儿那样做，真让我们第一线的老师无所适从……说不用学生成绩考核老师，最后，还是把教学成绩列入那个可恶的千分考核方案，老师真是难干了，学校的话没法信了，只好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了……”发牢骚是李墨雅的家常便饭，他似乎对所有的事都不满，而且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让一些人佩服，也让一些干部无言以对。
高主任说：“李老师又有真知灼见，这些问题你写成书面材料，交给教代会，或许学校会采纳呢……”
“算了吧，别给官僚主义提供整我的硬性材料了……我说说心里痛快一下也就算了，说也白说，白说说吧。”
这时，其他老师走的已经差不多了，李墨雅也想走，高主任跟了出去：“李老师，我们周三那个启动仪式说的认领留守子女的事，你看……”
“我已经说过，上赶着不是买卖，真有求我的，我才认……”
“我想让你挑一个……”
“我不会主动干这事的，我自己的孩子我还照顾不过来呢！”
“这样你就一点任务也没有了……”
“什么？”
“没人报你的名！我怕你……”
李墨雅站住，盯了高主任一会儿，说：“我就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平时那么认真、严格，把学生得罪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学生背后捣鬼，撺掇着不认我，让我丢人……”
“不是的，李老师你多心了……你平时很严肃认真，是大家都知道的……这是主要原因……孩子嘛，总是感性认识多，理性认识少，他们没体谅你的良苦用心……”
“算啦，我正好难得清闲！”李墨雅说，“正好，不当这个爹更好。”说完，疾步离去，把高主任晾在那里。
“嗨，怎么会这样？”高主任无可奈何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