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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情乱玲珑笑无邪(爸,我回来了)

80情乱玲珑笑无邪(爸,我回来了)

夏末的风,约略带着些许萧瑟。莫名地寂寥,袭上心头。料不到,自己竟会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中。

静水没有杀他,却是要亲手毁掉他的骄傲和他的武功造诣,让他面对她曾经受过的无助与痛苦吗?

静默无声的院落,只听得见那女子坐在贵妃榻上,茶杯轻轻碰到杯托的声响,清脆得有些突兀。

玲珑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卫。领命会意,侍卫一脚踢中无邪的膝盖,饶是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未曾如此狼狈,不免心中懊恼,却不知眼前的女子又为什么要如此,那张脸,明明就是芊孝的翻版。

只不过,这女子太妖媚,太过妖娆,绝非芊孝。

正想着,玲珑已轻轻起身,踏着莲步而来。头上金步摇随着脚步晃动,反射着光彩,流苏若有似无地掩着额角,欲拒还迎的蛊惑。

“怎么样,花无邪,本宫的院子可还喜欢?”玲珑淡笑着,语声轻柔,酥酥软软。

无邪却不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

玲珑却并没有因此失去兴趣,相反,她忽然不想那么快地杀了眼前的人。那样,死得太痛快。眼底暗暗流过一丝残酷,冷血如最深谷中的六月雪,妖娆而让人心寒。

接过侍卫手中的刀,她走近无邪。和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一样的脸,他竟是一点也没有老呢。她暗暗恨着,手中的力道忍不住加重,几乎将刀握断。

当初她是怎样将自己的脸划花的呢?她细细回忆着,手中的刀在无邪脸上左右示意着。无邪却不明白,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此刻心如死灰,只求速死。或许,他注定看不到雪月现世的一幕了。

“你为什么不害怕?”玲珑柔声问着,螓首微微低着,弯腰,正对上无邪的脸。

“你不记得我了?”玲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忽然跳起来道。

无邪却是茫然。

玲珑忽然笑道,“你竟然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可笑……可悲!”

她握紧手中的刀,那冰冷的瓷片划在脸上的触感依县荡在脑海中,和每个噩梦一样,挥之不去。每每午夜梦醒,她总是独自坐在帐中抚着已经不是自己的脸。那一下又一下,每天都在重复上演,每夜都让她窒息。

“不如……我提醒你好了……玲珑苑……玲珑苑……你记得吗?”玲珑的声音略带沙哑。

无邪看着玲珑有些诡异的花容,不知说什么好。薄唇微抿,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玲珑苑……玲珑苑……”玲珑失魂落魄地凝眸看着远处,口中喃喃自语着。那是她一生中最可怕的日子。即便是被卖进府邸中为奴为婢,也没有那里的万分之一可怕。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生。那是一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日。

“你不记得了……我曾经那样求你放过我,我说过,做什么都可以,可是你……你却一再逼我……”

无邪凝眸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张脸,很明显是易了容,那么她曾经是谁?玲珑苑……玲珑苑……无声地在心底重复着,他依稀记起来了,那个宁愿毁容也不肯接客的女子,她不是做了打杂的下等丫头吗?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无邪略略明朗过来的眼神,玲珑明白,他已经记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无邪讷讷地问。

她惨笑着,“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怎么会在这儿……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没有杀了我……让我有机会苟活下来……有机会……杀你……”

无邪看着她的脸,那时的自己,该是没有注意过这么一个倔强得近乎顽固不化的女子的。女人,本来就是卑微的,落入红尘,命该如此。他从来不觉得,对她们来说,有什么不对?

直到,她一再出逃,宁愿死也不肯接客,让他开始思考,为什么?

铭钰同他商量,若在药物作用下能逃出,就放过她。然后,他们静候结果。最后,只看到了一张血淋淋的脸……

回过神,他看见树梢花开正好,掩映着玲珑姣好的容颜。

早先听闻芊孝为了脱身故意借御会献寿礼安排一个假雪月入宫,不料竟是她,果然……因果报应么。他不自觉地叹息,久经风霜的脸,难得地有了一丝不同往日淡然的落寞,让原本刚毅的线条霎时柔和许多。

抬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脸,玲珑收起了几乎藏不住的失落,挥退了一干宫婢侍卫,独自面对束手束脚的无邪。

“无知小儿,难道失去了武功,我花无邪就真要任你宰割吗?你也未必太看得起自己。”无邪不禁嗤笑,看着玲珑的目光,仿若当年那个不知人间苦痛为何物,却一手创造了别人的痛苦的男人。

越是这样不屑的目光,越是让玲珑忆起努力不去回想的过去。

那样的恨,在每个腐蚀身心的黑夜里发酵,黑色,一点一点吞噬掉她得柔弱,让她不得不扎了一身的刺,刺伤别人的同时,自己亦是遍体鳞伤。

看出无邪负在身后的手在努力挣开绳子,她魅惑地一笑,倾国倾城,“怎么,没有自信失去双手双脚与我斗?”

微妙的,无邪的手停止了动作,而那绳子,亦是虚掩着搭在他手腕上。

玲珑转动手中的刀,刀刃锋芒,反射着寒光,即便是夏天,依然冰冷刺骨。

滑过无邪光滑的肌肤,她恨极了那双眼睛,一个简单的眼神,轻轻一眨眼,便将一切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无邪却不是坐以待毙之辈,双手迅速挣开,捕捉痕迹地偏开脸,眨眼间就解开了脚上的束缚。白衣被风吹起,几缕凌乱的乌发勾勒着绝美的轮廓。

玲珑当然料到,他从来都不是无能之辈。空出的手迅速翻转,自芙蓉袖中还击,正对上无邪的掌。中了杏雨针,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内力,根本不能运功,竟然还强行运气,真是愚蠢。

唇角微扬,她冷眼看着他,一如当年他垂眸看她时的不可一世。

无邪被她的一掌震得几乎站不稳,强按着胸口不让口中的腥甜喷出。杏雨针已经封住了体内所有的内力,强行运功,只会加快周身气血逆流,而眼前玲珑的掌,又不是无能之辈,更是让他体内气血翻滚,在血管里四处乱撞,几乎要撞出体外。

“哼——”玲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

话毕,手中的刀旋转在掌间,飞出,在无邪脸上划过,又回到手中。无邪却是来不及防备,只能挨了这一刀,伤口迅速渗出血来,从白皙的脸上脸上流淌下来,诡异妖艳。

流血的滋味,久违的腥甜咸涩之感,十几年了呢,他已经好久没有尝到没人打伤的感觉了。他从来不是弱者,自当年梨花坞一败,孩子没了,连水儿也离开他了,他便独自回到姜陵,不问世事地练武钻研。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是因为无牵无挂,他反倒参透了。自那以后,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除非……他自愿。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抬手,拂在杏雨针扎入的胸口,钻进血脉的锥心之痛,他不还手,不过是因为那是他欠下的债。

只不过眼前……他抿了抿唇,薄薄的唇畔荡漾开一朵倾国倾城的微笑,看得玲珑一愣。那眼神,带着让人忍不住心痛,多看一眼,就多一份绝望,仿佛看见了死亡一般的无助与绝望。

耳畔,仿佛听见了哭声。无数哭声,简直像是走在黄泉路上,生离死别的哭声掺杂着人世间无法割舍的百般纠缠,都让人忍不住的难过。

好难过。玲珑抓起自己胸口的衣服,不断漫上来的痛苦让她窒息,仿佛要将她淹没。她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无法停止。那目光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像一只魔爪,仅仅握住她的心,意念都无法自制,只能任由那无形的巨爪任意掐碎她。

“玲珑!”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无邪亦是因为来人而短暂失神,那奇怪的感觉消失了。玲珑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按住胸口大口地喘吸,整个身体都瘫软,跌坐在地上。

没有料到,花无邪竟然还有这么可怕的一种功夫,杏雨针早已化去他的武功,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刚刚那是什么?

来人剑眉星目,双眉高吊入鬓,那双眼睛却有些眼熟,只是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他知道她的名字,她却不认识他,或者……是认不出他。

“师傅,求你放过她。”那人跳下围墙,落在花无邪面前恭敬一拜。为什么这个人让她觉得好熟悉。

转眼看花无邪眼中亦是一闪而过的错愕,然后很快恢复原状。

“姜姓后人岂能拜我,你快起来。”无邪抬手去扶他,他却不肯,只是倔强地看着地面,口中依旧,“求你了,师傅,求你放过她。”

玲珑看着眼前的二人,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只不过,这稍稍的休憩已经让她恢复了元气。无邪还在和那个少年互不妥协,无心管她。

阳光反射在身边的刀上,寒光刺目。她暗自躲在阴影里,指尖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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