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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杏雨韶华曾笑娇(娘子)

79杏雨韶华曾笑娇(娘子)

话说无邪携花楼小分队离开嵌玉谷去劫姜陵军的粮草,却迟迟未归,杳无音信。

从昏睡中醒来,无邪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透过一条缝钻进来,刚要抬手,却才发现自己竟是双手不得动弹。再一移动身体,原是连脚也绑上了。本来区区几根绳子岂能奈何得了他,只是此刻自己是被绑着放在瓮里,根本就不能动分毫,浑身的力气根本使不上劲儿。

想来着恼,自己风光大半辈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心中却还是镇定,不知如今外面,是什么样的局势。仔细听外面的声音,不断传来的轻微椅,想来是在马车上。只是不知道,静水打伤他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半路拦截下姜陵军的粮草,明明已经大获全胜,却不料又杀出另一班人马。他们皆是黑衣,看不出是什么人。只是,他却永远认得那杏雨针,从飞针射向自己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是她。

他明白她不过是要找他,便故意跳开,将人引到远处。这是他个人的恩怨,不可连累簪花楼众人,更何况如今姜陵的局势,根本不容有失。

招招致命的狠毒缠斗中,他对上她得眼睛,果然,十几年了,她还是那么恨他。

落在僻静无人的林中,风吹动满地厚重的落叶,簌簌作响,却更添几分寂静幽深。落叶飞针,沾着杏雨一般细密的毒液,他展袖挥出,飞花似雨,像是一场绝美的舞。花雨中,那人白衣素裹,黑发如墨,眼波流转,天生风流。

岁月,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痕迹,伤痛,只留给了她一人。静水静立高空,看着无邪应付自如。那绝美的武功,像是舞动的花,如落花一般忧伤却不是优雅。当年,她亦是被这样一个他勾走了心魄,自此心甘情愿地伴他浪迹天涯。

她向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所以他温柔体贴地抛下花姓后人的使命,伴她男耕女织。低眉耳语,描眉绾青丝,她又何尝不懂他的豪气干云。

他们一起在梨花坞安居,那是他们共同的家。一个美丽而忧伤的山谷。

她爱梨花的纯美清秀,他便为她种了满山谷的梨花。三月春风初上枝头,满枝梨花,她永远都忘不了,他陪她坐在梨花枝头,信手拈来一朵初绽的梨花。

只是,就是在这里,在这个他们相知相许,相爱相守的地方,他竟为了区区天下第一,将他们初生的女儿作为赌注……输了!

袖中的飞针更添几分凌厉,杏雨咸涩,明明那么清丽妖娆,却终究在这一刻,化作生生世世都无法遗忘的苦涩。

“不……相公……她是我们的孩子啊!”静水死死抓住襁褓中的孩子。孩子才刚初生,甚至还没有满月,怎么能就这样送人!

因为椅和不经意的碰伤,孩子哭得很凶,仿佛明白,一切都在此后苦涩。粉扑扑的脸蛋上,梨花带雨。

“给我……我怎能因一个孩子而失信?孩子不重要,我们可以再要的。”无邪一把夺过孩子,将手无缚鸡之力的静水推到在地,柔弱如她,向来都是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着的,却料不到今日,他竟狠心如斯。

“不……相公……”静水顾不上被地上断树枝割破的手心,手脚并用地爬到无邪脚边,死死抱住他的脚,抓住他的衣摆,红色的血,浸润了他素白的锦服,烫干了她得泪。

“这个孩子……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她是你的骨肉啊!你怎么能将她拱手让人!你是她的爹呀……”他怎么可以,那是他们爱的结晶,他为什如此狠心决绝?

对武力的崇尚,不惜……抛弃妻子,却只为求……有朝一日,棋逢对手吗?

“若我今日言而无信,她将来也必瞧不起我花无邪,今日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既然承诺出口,便是天地为证,我花无邪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落人话柄,受人耻笑?”话毕,他转身大步向前。

落人话柄,受人耻笑吗?她看着他抱着孩子走远,有朝一日,会有人笑你堂堂七尺男儿,却保护不了自己的骨肉,将自己的孩子拱手相让!难道那样就不耻辱吗?

衣摆“刺啦”一声被撕裂。静水只能呆呆地看着自己红肿的掌心,那块被风吹得不安分的碎布。

秋风凉,梨花落得枝头空寂,枯萎的枝头,灰黑色的枝桠,她忘不了,那日他的笑语,“今日,我花无邪输得心服口服,果然是个中高手,来,这是孩子。”

她来不及阻止,只能绝望地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小手被从无邪胸口的衣服上扯开。孩子却倔强着不肯放手,而无邪,那样狠心地划伤了孩子手背的肌肤,娇艳的血,顺着孩子白皙的小手留下,仿若流感的眼泪,煞那间停滞。那孩子哭得没了声音,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记得那孩子绝望地眼神。

手心的疼痛,掺杂着心底的绞痛,没了,什么,都没了……

“水儿……”无邪的手在触及她的脸的地方被避开。那一刻,她再也不是柔弱的静水,无可奈何,再也不是她要做的。

转身,跌跌撞撞,气急攻心,一口血喷出,渐在梨花坞中。满地的红色,如此耀眼,如此美丽。

冷眼离开,没有多看他一眼。

花无邪,总有一日,我必会亲手杀了你的。

许诺,当年那个许诺,终于在今日要成真了吗?静水冷眼看着花无邪的脸,如此淡然,如此……该死的温柔。仿佛当年输了孩子,将孩子拱手让人的人……不是他一般。

“水儿……”她听见他唤她的名字。仿若呢喃的轻声细语,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

当年独自离开梨花坞,她昏死在溪水畔,却为杏雨庵杏宁师太所救。或许,是她命不该绝,或者,是上天也不容许花无邪那样无愧地活着。所以,她活了下来。自此,更名静水,遁入空门。

不为放下仇恨,不为修道成仙,却只为,心底那份债,有朝一日,必要亲手讨回。

“花无邪,中了杏雨针却没有死,算你命大,但今日……没有人会来救你了。”讨教过林芊孝的本事,她明白决不能仅仅是靠杏花庵来成事。今日一袭,本就是同寰帝商量好的,必然万无一失。寰帝派来的人会替她打点好一切,而她,只需要取了花无邪的命便是。

只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寰帝非要花无邪的命。

“水儿,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只是如今姜陵危在旦夕,等到姜陵的局势稳定,我的命,自然是你的。”无邪淡淡地说,眉宇间,不服当年轻狂。

曾经的年少无知,轻狂如他,竟会将自己的骨肉拱手让人。曾经,他不懂水儿为什么那么执意守住那个孩子,只是后来,他开始噩梦缠身。每每夜深,他总不敢入睡。他忘不了,那孩子的手被掰开时的哭声,忘不了,那孩子离开前绝望地眼神,连一滴眼泪,都成奢念。

经年人事,他明白了些许。想要返身去弥补,却已来不及。

他四处寻找当年那人的踪迹,却已无迹可寻,那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带着那个孩子,就这样消失在人间。

无数次寻觅水儿的踪影,却在一年前杏花庵中,瞥见这个印在心头的人儿。她不服当年的柔弱,她说,你为武痴狂,今日,我便以你的方式,同你算那笔旧账。

曾经,他想过就这样结束此生,死在她手中,至少她会好过些,只是,身负姜陵花姓后人的使命,姜姓后人分嫡让他措手不及。他注定不能就这样死去。

芊孝竟然还是得到了杏雨针的解药,一切都是当年那笔算不清的帐。

“不要找你那些可笑的借口,你不过是虚伪地敷衍我。当年将孩子输掉,你可曾想过我的无可奈何?”静水的声音听来有些喑哑,“我几乎想就此了断今生,可是,我想起那孩子的眼神,她是在恨,恨我终究不能保护她,恨我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你送人!”

无邪静立风中,衣袂被风吹起。

“你知道吗?每每午夜梦回,我都看见她喊我娘亲,问我为什么不保护她?她说她过得不好,她说她想待在我身边……”

风大了,语声散落风中,被晚风吹散。

夜色朦胧中,他看见她的脸,隐约可见当年那份动人的清纯美好。少了几分人前的淡漠清高,此时的静水,像极了当年在他怀中娇嗔的水儿。

“可是……我找不到她!我找不到她……”静水有些失控,袖中杏雨针再度飞出,“我能做的,就只是为她报仇!”

无邪没有动,他真的未曾动过。静静地站在那儿,忍受着杏雨针穿过皮肤刺进血肉的感觉,顿时气血翻滚,在空中摇摇欲坠。

静水凝眸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落下,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死了。她真的可以解脱了。

眼底有什么,温热,却在脸颊上冰凉滑落。给不了我要的幸福,当年你又为什么要招惹我?

无声凝视,仿若一个世纪长久的凝望。若花怨蝶,你……会怨着谁呢?

无邪自打中了杏雨针开始,便失去了知觉,再度醒来,不料自己竟然没死。眼下不知是怎样的情况,她没有杀他,却不知……是福是祸?

马车似乎是停了。他抬头,正见瓮被打开。他被人抬出来。中了杏雨针,便失去了所有的内力,而如今自己又是手脚被缚,竟是不能奈何。

只是,入眼的,竟是满园的六月雪,红墙绿瓦,金碧辉煌,这儿,像是他曾经来去自由的玉无瑕的住所——皇宫。

说来也巧。当日他与玉无瑕一道进入师门,又与师傅的爱女素心结拜,共同学习。

曾经,他们一起快意江湖,穿梭于凤莱姜陵之间,除强扶弱,劫富济贫。迷醉于至高的武学,那些韶华,他一辈子珍藏于心。

最后,素心随着林翰云走了,便再也没有回来;无暇回宫,做回了慕容家的皇帝,如今也已经传位给寰帝,驾鹤西去。独独只有他,还在这世上走走停停,兜兜转转。

思绪飘回眼前,只见一群宫婢簇拥着一个娇媚的红衣少女款款而来。那娇俏的脸,竟是同芊孝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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