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立誓(上)

枫桥渡万鬼齐哭,从他踏足那一刻开始天昏地暗,浑浊的河水翻起巨浪拍打着桥面,栈桥上下起伏铁索上或绑或挂的骸骨有不少被巨浪卷走,鬼魅争相投身河中去捡拾自己的尸骸却被河水中的仙家灵气重创,一时间宛如幽冥忘川。

阿璃抱着水珑的尸骨独臂与冤魂厉鬼厮杀,几番杀到重围边缘又被鬼魅煞风拦了回去,反复几次衣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身上也有多处挂彩。

“带我们一起走啊……这里又黑又冷,我们不要在这等死!”

“冲啊!把他拉下来,他是天帝的走狗,天帝无故屠戮妖族,我们不服……”

“我要吃他的心肝,剜下他的眼睛去祭奠我的妻儿父老,他们死得好惨啊!炼妖台封天阵,九十九道枷锁,连一丝灵识都没留下……天帝偿命来!”

随着一声声的偿命鬼煞从栈桥下涌起遮天蔽日,阿璃脚下的木板突然从中间炸裂,无数鬼爪扯住他的腿脚拼命向下拉扯,其中一双鬼爪竟然脱离了栈桥的控制直扑阿璃面门,阿璃措手不及被捂住口鼻,刚说了一半的法诀被拦在口中。

寒气从伤口冲进体内眨眼间流入四肢百骸,灵息凝滞阿璃眼前一黑心想这下完了。

与此同时,一抹白光划破黑暗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拽出来。

阿璃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回过神来忙掏出冲进口鼻的鬼气呸呸几声:“你怎么来了?不行!你赶快离开,这里常有仙家经过……?”

“但是你过来的时候一个都没撞上,”青凰迅速打断他的话,栈桥下方的河水蕴藏的怨气比起忘川还要浓郁几分,可想而知平时过来的仙家是为了镇压而非超度:“可能是兜率宫那边控制不住了。”

天帝和青帝谋定后动,幽冥已成废墟,人间界也祸患不断,天界岂能没有半点埋伏?

枫桥渡北岸便是凌虚仙境专为妖兽升仙开辟的一处灵境,此地与凌霄瑶池说是三足鼎立,但事实上从未有仙家涉足十分神秘,枫桥渡作为往来唯一的通道,上面的妖兽骸骨本是震慑作用。

当初天条订立时为了避免重蹈仙人下凡私斗引发三界大乱的覆辙,已经昭告天界众仙飞升时必须斩断宿缘,将下界的一切因果福怨留在下界,但人心纷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有人在灵境偷袭妖仙试图将它们打回原形剥取炼器炼丹的材料。

事情败露后那些人被贬落幽冥,丧命的妖仙便被天帝留在栈桥上,让它们鉴别前往灵境的仙家是否心怀恶意,妖仙本不想善罢甘休,但那些人已经放逐,它们只能吃哑巴亏。

此后对于过路的仙家十分不客气,久而久之再无仙家前往灵境,至于灵境中的妖仙近况如何,外界也无从知晓。

一道沙哑的女声从阿璃怀中传来:“没有了,河对岸的妖族早就死光了。”

青凰一边驱赶鬼魅,一边分心道:“您可是水箐的娘亲水珑水族长?”

水珑的骸骨重要的部分不知所踪,剩下零零散散的胯骨肩胛骨等也是伤痕累累,灵识附着在上面只剩薄薄一层,可饶是如此在听到女儿的名字时女声也立即强打精神:“箐儿她现在如何?”

阿璃面露尴尬,恰巧又一波冤魂厉鬼围上来,匆忙道:“先脱身再说!”

说罢与青凰一起奋力向外冲去,水珑听了一会儿:“黑煞快来了,你们先躲进灵境。”

虽然不知道黑煞是谁,但青凰和阿璃决定听从她的劝告,枫桥渡早已不是当初的栈桥,天帝聚集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妖魂,必定有镇压它们的手段,两人联手使出合击,随即按照水珑指点的方位退入灵境。

当青凰站在栈桥上看向灵境时这里草木繁盛云雾缭绕,比起青弈的神木林更像仙家洞府,可是真正进到里面的瞬间她倒吸一口凉气,眼前无边黑暗,兽骨残骸一望无际。

远处一座七层骨塔上宽下窄如同楔子。

骨塔共有九个立面,每一个立面最顶上都插着一个兽首,它们的眼睛都被抠走,取而代之的是眼窝中熊熊燃烧的鬼火,塔下隐隐透出黑光,青凰运足目力去看也没能辨认出那是什么阵。

血,就连扑面而来的冷风中都带着一丝凝重的浑浊。

阿璃是清修的妖族,最喜欢的便是灵气充足的水域,乍一进入满是污秽的地方差点吐出来。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何大天帝要将妖仙单独安置在此地——它们没有化形。

水珑告诉他们,妖族的血脉分为先天和后天。

后天的妖族需要化形人身才能飞升,成仙后无论自己还是后裔都不会再显示出妖族特征。

先天的上古大妖无需化身人形也能历劫飞升,诸如天狐的旧尾、九目蟒的遗蜕都可以留给子孙后代,而且大妖远比仙家有优势,它们繁育的速度极快。

仙魔大战时上古妖仙中只有一小部分选择与仙为伍,投身魔族一方的妖族战败后转入人间,或隐姓埋名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休养生息,或与同类繁衍将血脉延续下去,没过多久便以修行人的身份纷纷飞升,一时间这些改头换面的妖仙占据了大半凌虚仙境。

青凰想起曾经在凌霄宝殿一侧的水榭看到的彩画,大天帝巡查遇袭,宝殿遭火烧七重。

当时五帝尚未走远,大天帝求助他们立即调头,将造反的妖仙赶尽杀绝。

但大天帝心思何等缜密,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先天妖仙,哪怕是它们的后裔也不行,于是假意安置实则骗来软禁,在枫桥渡阻拦成功后他便大开杀戒,带着十二天煞血洗灵境。

“当我察觉我族遭遇并非偶然时,我便前往灵境想找几位别族前辈打听同为先天妖族的下落,但我一靠近枫桥渡便被天帝的眼线察觉。”

水珑叹了口气:“如今上古妖族凋零,后天小妖在他们的挑拨下经常为了一点小事斗得不可开交,天帝生怕他日再掀波澜时妖族会站在魔族那边,斩草除根倒是干净……”

青凰缓缓摇头:“敌人没有帮凶,自己也没有强援,扬汤止沸也只他能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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