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拒绝救援

战争从来就不只是表面上的杀戮,还有暗地里的较量。

团柏谷大胜之后,石敬瑭与耶律德光兵分两路,由耶律德光率领契丹主力沿西路南下,进入关中地区,收服长安地区,然后从西方进攻洛阳。

石敬瑭亲率大军从东路南下,对李从珂紧追不舍,从正北方直逼都城洛阳。

而赵玗,则是东出娘子关,沿着河北南下,仿佛打算从东面进攻洛阳。

瞧这架势,就像是三路大军进攻灭唐一样。如果说赵玗跟契丹人没有皮炎交易,说出来谁也不信。

而赵玗知道,想要加快统一的步伐,这一步他必须得走。

历史上后晋与后唐的这场大战,并没有因为赵玗的参与,而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该胜利的依然胜利,该失败的依然失败。该死的死,该降的降。不同的是,降的人换了个投降对象。

混战期间,赵玗始终将娘子关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没人他人染指分毫,也算是同时完成了对李重吉和耶律德光的承诺,不算失信。

现在李从珂败局已定,按说赵玗何去何从已经自由,不再对任何人有所亏欠。

但赵玗依然选择南下蹚浑水。不为别的,只为了心中的理想。

室昉不解地问道:“老师,咱们南下所为何事?按照咱们的立场,现在交战的双方都是咱们的盟友,咱们无法将他们列为进攻目标。而沿途的州县也没有表现出敌对的姿态,凭白无故地进攻别人,不利于日后行事。”

所谓师出有名,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这其实是一种长远的策略。

如果一个人师出无名,总是想打谁就打谁,喜怒无常,那么就会令周围的人很不安,进而激起别人的过激反应,说不定会让弱者提前联合,来一个先下手为强灭掉自己。

凡事先占住一个“礼”,为的是以后再与别人讲道理的时候,自己的诚信仍在。

种花军从立军到现在,虽然嘴上没说,但始终将“信”字作为行事准则,这也是他们可以顺利接手幽州的原因所在。

信誉这东西,就像滚雪球,只会越滚越大。从一开始借一百块钱开始,有借有还,直到后面可以借出上千万的资产应急。

但是信誉这东西败起来更快,只有有一次不守信誉,便不再会取得他人的信任。

室昉之所以有这样的疑虑,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赵玗说道:“这世上的大多数事,都可以通过技术分析来得出结论。但是还有一小部分事,越用技术结果会越差,这时候便需要用意识。我称之为战争的艺术。”

室昉对这样的说法有些不解,但现在也不是较真的时候,只是暗暗记在心里,等日后闲暇之时再细细参悟。

抵达辉县的时候,赵玗迎来了老朋友,李重吉。

此时的李重吉没了往日的风采,不再是往日那个皇太子,翩翩公子,而是显得十分憔悴。

赵玗并不嫌弃这位落魄的老朋友,一如当初在他面前不卑躬屈膝。

李重吉紧步上前拉住赵玗的手:“赵将军,我李家安危全系于你一身,现在便请你入主洛阳,日后给你封王,封大将军,令你赵家与国同休。”

看到必败之局,李重吉病急乱投医。

赵玗摇了摇头,说道:“国之兴亡,自有定数,岂是一介凡人可以左右?”

李重吉满以为高官厚禄可以拉拢赵玗,却不料他根本不为所动。

李重吉变得颓然,失神跌坐在地上。

赵玗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支救兵,如果赵玗不愿意帮忙,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自焚。

李从珂虽然没了当将军的气势,但是沙陀人留在他心底里的那一丝血性依然还在。

从来只有战死的沙陀人,没有投降的沙陀人。

石敬瑭认贼作父,他是粟特人,不配当沙陀人。

李从珂坐在自己的大殿之上,周围已经布满了柴火,将自己一家老小全都聚集在皇宫之中。

他静静地望着北方,仿佛那里有一道光芒可以给他希望。

李从珂在等,等待李重吉从北面带回来的消息。

如果李重吉能够说动赵玗相助,让赵玗接管洛阳城防,未必没有希望。

当年赵玗依靠两千人就能抵御契丹人十万骑兵,现在赵玗亲自领了将近一万人,外带洛阳城中的五万守军,防守石敬瑭和契丹人的联军希望很大。

如果李重吉回来的时候没有带着赵玗,那么这里就将是自己的火化台。

静坐了一夜,第二天李重吉从北面归来。

李从珂盘腿坐在地上,两腿早已麻木,无法站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只有微微颤抖的喉咙,还表明这是一个活人。

李重吉跪在李从珂面前,刚要开口,便已泣不成声,说道:“赵玗不愿出兵相助。”

大殿内的一众皇亲家眷们全都在等这个消息,但凡能活没人愿意死。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赵玗身上。

当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所有人全都痛哭流涕,一时间大殿之上哀嚎一片。

李从珂缓缓地叹了口气,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抬了抬手,向着旁边的宦官示意,点火。

想当初先祖晋王李克用转战南北,创下偌大的基业,再到李存勖灭梁建唐,没想到才传了二世三帝,便要亡在自己手上了。

李从厚虽然昏庸无能,被自己所鄙夷。

但是这亡国之君的名号,却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亡国之君就亡国之君吧,还是尽早给自己一个了断,省得被人家拉去太庙献俘,临死还要被羞辱一番。

悲伤的情绪会传染,家眷的哭声让李从珂也悲从中来,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不知是伤心,还是解脱。

李重吉见状,咬了咬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看着宦官就要去点火,李重吉才鼓起勇气说道:“父皇,那赵玗还有话,说是可护得我们一家周全。”

说这样的话,李重吉内心很纠结。

赵玗说可以护得李从珂一家周全,自然说到做到。只是唯独一人除外,李从珂。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