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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1)

第七回同族兄弟以强凌弱,热血喷天精忠报国。

妙童儿师从杨建延,棒老二大闹高青乡。

却说霍仁帆一路辛苦走到綦江城,进了城门,穿过几条街,望见自己的家门,心中无比的欢喜,两步做一步,进门急喊:

“妈!妈!”

母亲听见是他的声音,开门迎了出来,看见霍仁帆两眼泪花花说:

“幺儿!你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

“金顺叔呢!”

“我与金顺叔被黔军抓了夫,现在停了战争,把我们放了,金顺叔背盐去了。”

霍仁帆整了整衣,竟扑在妈的怀里,她摸了摸他的头,捏了捏他的衣服,见他穿着单薄,忙从箱子里取出一件背心给他披上说:

“自从你跟了金顺叔走了一年多,我的心头时刻不安,天天做梦,一天夜里梦见你掉在水里,我哭都哭醒了,一天夜里又梦见你把腿杆又跌断了,一天夜里又梦见你背上又生了一个大疙瘩,指给我看,我替你搓,总也搓不掉,一天夜里又梦见你回家望着我哭,把我都哭醒了,一天夜里又梦见你参军,又当了官,我笑着说:‘阿弥陀佛!我们一个穷人家,哪有当官的命啦?’旁边的一个人说:‘这官不是你儿子,你儿即便当了官,只怕是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听大哭,把你老汉都吵醒了,不想就这晚夜,你老汉本已下床走动的瘫病,半边身子也动弹不得了,还睡在里屋头。”

说完哭出声来,外面说着话,霍寿泉在里屋听见幺儿回来了,顿时那病的轻松些,觉得有些精神,霍仁帆走到跟前,叫了一声:

“爸!”

霍寿泉口已歪斜,床边放着一碗草药,叫幺儿坐在床沿上,先问金顺和近一段时间干些啥子,霍仁帆一一说了,然后又细细告诉幺儿病情加重的缘故,带着哭腔说:

“自你与金顺走后,你三屋的老辈子,霍树南、霍寿南就想着要这个屋子来做片嘴铺。我心算计,卖给他算了,再到别处找屋,剩几个钱,等你回来,做个小本生意的本钱,邻居都对我说:‘你这屋是正街门面,又不偏角,他谋买你的,必须要他多出几个大洋!’哪知他有钱有势的人只想更便宜,非但不肯多出钱,还比市价少几个大洋,分明是知道我这一家人等米下锅,来杀我的价,我赌气不卖给他,他二兄弟就下一个毒计,窜通保长、族长,拿几十年前你爷手头买来的原价。几个人依持尊长,开口就说:‘既是本家,理应照原价转让,看在众位之面,减二成价。’我说:‘就是本家,这十几年的修理也是要认我的。’这毒心的霍寿南竟一个钱不认,只要原价减二成收购,那日在祠堂上彼此争论,他兄弟霍树南竟把我打起来,旅长霍贡增,保长王强生,都受了霍寿南的钱,都偏向他俩兄弟,倒说我不看祖宗份上。你哥又不中用,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着了这口气,回来又病倒了。自从我病倒了,你妈又是妇人,日用越发艰难。你哥经不住人说,竟自受了原价,与霍寿南当着保长的面把押划了,我死活是没有同意的,我又睡在这里,终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霍寿南不顾死活,终日三天五天一回派人来催,口里不知多少难听的话,你二哥又不在,你又去得不知下落,你妈想起一场二场的哭!”

霍仁帆听罢,眼泪汪汪的地说:

“爸爸!这些事惜都不要操心,你目前只静静的养好了病,此事我去找他们论理。”

母亲将饭端了进来,大家吃着,吃完霍仁帆来到哥家,嫂子惊讶地说:

“你与金顺叔走了好久?还长高了。”

“哥呢?”

“一会都回来!”

果然不一会仁廉回来,倒理不理,愁着眉头说道:

“老汉如今有些害病,说的话三不着两的,现今人家催房子,挨到总不肯出手,负累我出门受气,他疼的是你,你回家早晚说一下。”

“哥!你我仨兄弟仅此房子,卖亏了是大家的,不如去找保长评评理!”

“哼!八字衙门大打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说完把担子挑到房子里去,霍仁帆无奈来到霍树南,霍寿南家,二位兄弟正在打麻将,几房太太个个花枝招展,浓装艳抹,围着霍寿南,佣人说:

“老爷!前次那个强盗又来了!”

霍树南、霍寿南停了打麻将,转过身说:

“朗个?来交房子呀!前次偷谷子都饶了你,这看在本家的份上。今天是个吉日。”

“我没偷你的谷子,我家的房子,我爹是没划押的。”

“哦哟!你这小子吃豹子胆了?我跟你说,过三日再不出来,叫人摘门下瓦!”

“你敢!”

“敢不敢你到时候看得到!”

霍仁帆气急败坏地出来,听到后面奸笑声一片,过了几日,天色晚了,吃了晚饭后,全家人忙完了活路都睡下了,霍仁帆便在油灯下看书,忽然听到门外叫声响亮,好似几十人一齐吆喝起来,霍仁帆心中凝惑是霍树南的手下来下瓦摘门,顷刻间,又是几十人一齐喊起,一派红光照天,从窗子映进来,整个房子都映红了,霍仁帆大叫:

“失火了!失火了!”

推门出来,半条街大火起,一家人都跑出来哭喊:

“快些搬!”

何母手里拿了一串佛珠,站在大街上,举头朝上。不住的念道:

"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白衣观世音菩萨!"

他哥也睡得梦梦铳铳的,爬起来,衣服不穿,叫上老婆,只顾他一副要命的担子,担子里面的东西又摊开了,在案子上,豆腐干、泥人,孝子吹的箫,女人带的簪子、线头等等。滚的滚地,断的断,慌慌张张弄一身臭汉,抓了一半,扯起老婆往外跑,那火势不可阻挡,有丈把高,一团团火苗在房顶上翻滚,老妈抢了一包被子、衣裳,抱着哭哭啼啼,老爸吓得两眼直流泪,那火光照耀的满城通红,整条街喊声大震,邻对面却没有着火。霍仁帆没有多想,忙进屋抢了一床铺盖在手,披在老爸身上,将他背起,把两只手搂得紧紧的背在空地上坐着,刚出门,那时火已到门口,一阵上旋风,整个房子顷刻卷入火海,那火轰轰烈烈,呯呯哔哔,一片火光,似金龙乱舞,火星四溅,沿街的人只顾打水放在自家门口,没一个去救火,足足烧了半夜,方才渐渐熄了,十多家被烧成空地,大家哭哭啼啼来到关帝庙,管事说:

“可怜!可怜!”

让了众人进庙,当夜众人席地而卧,直到第二天,他哥才回来,反怪兄弟不帮他抢东西,霍寿泉说:

“仁廉!你也别怪了,你出点钱,我在内包里也有点钱,就在关帝庙旁租间房,大家又吃住在一起,再去买个磨子,磨豆腐卖。我敢肯定是那狼心狗肺的人干的。”

寿泉无比愤概而又无可奈何。真是打碎牙齿往肚呑,仁廉想了半天,只好从内衣袋里拿出钱来,买了磨子,租下一间房,买些黄豆,霍仁帆、吕梅两个做,母亲卖豆腐,霍寿泉似个罗汉天天看着,仁廉依旧做小买卖。惊斯琅摇着金闺叶沿乡四走。

转眼到了民国七年,段祺瑞解散国会,护法战争打响,四川军阀刘存厚拥护段祺瑞,川、黔、滇各军将领响应孙文号召,举唐继尧联军总司令,熊克武此时已升为四川靖国军总司令,袁祖铭为黔军总司令,那黔军一师人马进了綦江城,各部队沿街驻下,袁祖铭骑着一匹白马,十多个卫兵护着,经人指点来到危抚辰家,袁祖铭此人一心想当英雄,长得剽悍异常,高人一头,极有权谋,读遍兵书、古史。自从刘子厚派陈锦云袭击同盟会后,同盟会在綦江再也无人承头,逃的逃,躲的躲,危抚辰便避入贵州清镇县仙人洞拜师学道。深刻领悟出枪杆子的重要性,熟读兵书、天文、地理刻意钻研,深山幽静,学道三年,终成大果,经族尊屡相函劝,方才束装返乡,一派道家打扮,回家后足不出门,整日关门避户,苦行勤修,世所未有。袁祖铭来到危家,亲扣其门,等了许久,只见危抚辰头戴云霞五岳冠,身穿皂布长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绛,两脚穿着双耳麻鞋,手持道家书,八字眉,两个杏子眼,四方口,山羊胡,威仪凛凛,相貌堂堂,真是:若非霞外云游客,定是篷莱玉府人,俨然一副古貌古心的样子。犹如当年诸葛孔明,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危抚辰问:

“将军找谁呢?”

“请问先生是危抚辰吗?”

“小道正是!”

“末将袁祖铭!对先生早已慕名,今日专程拜访,请先生出山相助,讨伐刘存厚。”

危抚辰早就想出山干一番大事,说:

“原来是袁将军!有劳了,抚辰早已对北洋军阀恨之入骨,今又系孙中山先生下令声讨,正遂抚辰终身所愿,请袁将军先行一步,抚辰处理一下家事,随后便到。”

"先生真乃深山高隐矣!“

袁祖铭见危抚辰如此康慨,即行告辞,随后率众直奔重庆与熊克武会师。抚辰转而入内堂见其父,其父早已知晓说:

“抚辰!时局已变得如此纷乱,庶民必被涂碳,你去吧!”

“父亲"儿尽当为民争权,决不有辱吾门之事。”

危抚辰告别老父,与夫人也作了简单告别,即来到黔军营地,危抚辰对门口警卫说:

“兄弟!请传个话,贫道拜见袁司令。”

门卫见是一位体魄魁伟,手持禅杖,身着道衣道冠的道人,不耐烦说:

“去!去!此处不化缘。”

“兄弟!我确有正事找袁司令。”

“哎!我说老道,你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走……”

正在吵嚷间,袁祖铭率众出门,看见危抚辰,急说:

“哎呀!危先生袁某失礼了,请。”

门卫见状惊得目瞪口呆,袁祖铭将他迎进司令部,立即召集众将,袁祖铭说:

“众将听令!危老先生熟读韬略,天文地理,无所不晓,文韬武略皆在你我之上,不要怠慢轻视危老先生,现在我任命危老师为我军总参谋长,赞襄军事。”

众将面面相觑,想笑却又不敢,危抚辰说:

“众位将军!贫道有礼了!”

副司令王天培颇为不满,此人保定军校毕业,作战勇猛,说:

“危参谋长!根据滇,川、黔联军议定,联军将克日兵分三路。东路由顾品珍,赵又新的滇军负责,中路则由我军负责,北路则由川军但懋辛,吕超,喻培棣负责,分道西进,直取成都。三路军中,我军阻力最大,与我军交手的是刘存厚的精锐部队第三师钟体道部。参谋长!我军当以何策以应之?”

危不忙不慌,从容应答说;

“王副司令不必多虑,古人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军与川军第三师遭遇,我军正义,士气旺盛,人数众多,敌军武器精良,然士气低落,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作气将钟部击败。”

袁祖铭说:

“参谋长所言高见,众将不必多虑,马上回营今晚起程。”

众将不敢多说,回营起程,日夜兼程,行军至施家坝,钟体道的第三师果然兵精马壮,两边相遇,黔军排开阵式,士气难免有些低沉,王天培、袁祖铭,危抚辰骑马来到阵前,危抚辰远远看见川军第三师钟体道坐在大帐前悠闲,周围的士兵还在挖坑壕,架炮,运弹,危抚辰认识此人,说:

“袁司令!钟体道我深知此人,傲慢十足,自认为读了几天兵书,你看他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来补裤裆,依我之见,我们全军掩杀过去。”

袁祖铭兴奋地说:

“参谋长此话正合我意,传命下去,背水一战,辎重粮草全部停下,所有部队全部参战,冲过去!”

王天培立马调动机枪手在前,吹起冲锋号,一时间,黔军似奔腾的洪水,个个奋勇争先,钟体道始料不及,见黔军一窝蜂地冲了过来,慌了手脚,大喊:

“射击!射击!”

口中边说,自己却去牵马,一个飞跃上了马,跑了,当兵的一见当官逃了,更是象脚上摸油,留下武器,拨腿就跑,黔军攻至乐至县,袁祖铭手持马枪,冲进城去,后面大队见到川军便射击,川军见来势凶猛,纷纷退出城去,当夜黔军占原川军营房,开火迼饭,吃了一个饱饭,危抚辰骑马沿城走一圈说:

“袁司令!抚辰深知钟体道的习惯用兵,这乐至县四面都与外界接壤,道路通达,我军新胜,但并未打死他多少兵,我料定今晚敌军必伺机反扑,赶快下令众将提搞警惕,严防偷袭。”

王天培却说:

“参谋长多虑了吧!又不是没与川军交过手,怎样?一触即渍。”

“哎,不可大意!传下令去,抱枪实弹,和衣而眠。”

由于黔军长途行军,大都疲倦,虽然命令传下,但大都还是熟睡了,三更已过,钟体道果然组织两营敢死队来摸夜螺蛳,并以大队人马后继,敢死队不点灯火,从城外溪河中稍稍泅水过河,哨兵不及提防,连杀五人,另一哨兵惊醒,放了一枪,全军才惊醒,谁知敢死队已摸到营盘附近,一声哨响,从墙外拼命跳进与黔军肉搏血战,后面川军越战越多,喊叫声一片,双方拼刺刀,后院不知那里放起大火,袁祖铭只好命令撤出城外,抚辰于慌乱中失落道冠禅杖。钟体道见到说:

“难道黔军中有通晓阴阳,道法高深的异人?”

“报告在敌军撤退中,是有条有律的,并无多大混乱。”

“传令,将城四周全都修筑碉堡,敌军近日必来攻城。”

于是钟体道又占乐至县。袁祖铭率众退至三十里方才喘了口气,许多东西,装备均已丢失,众军狼狈不堪,后悔不听危抚辰之言,唉声叹气,捶胸顿足,坐地而哭,哨兵报告说:

“发现一支部队向这时开来!”

袁祖铭听到顿时大笑,从地上跳起来说:

“一定是吕超,喻培棣。”

袁祖铭飞身上马说:

“我们一起去看!”

王天培、危抚辰也上马来到,果然是吕超,喻培棣率队而来,袁祖铭对二位讲明情况,危抚辰说:

“吕将军!喻将军N不趁钟体道立足未稳来个突击,我军随后压阵,必将获得大胜。”

吕超见自己军队正士气旺盛说:

“好!老子正想找钟体道这个狗日子的出气,骑兵打头阵,你们随后,不得有误!”

袁祖铭说:

“吕将军尽管放心打头阵,我军绝不落后。”

“好!驾!”

吕超、喻培棣率着骑兵冲锋在前,随后川军、黔军步兵跟从,来到乐至,钟体道正在开庆功宴。报告上来,有大队骑兵已到场口,钟体道刚喝下两杯酒,好不扫兴,赶紧叫喊:

“挡住!挡住!”

吕超马术高超,把头一低,紧贴马身,抽了一鞭,那马是久经沙场的,仰天咆哮,然后冒着枪林弹雨冲向敌阵,冲入敌阵后,敌军大乱,纷纷后退,袁祖铭又率步兵赶到,双方一阵混战,钟体道部渐渐不支。袁祖铭、吕超率部却势如破竹,钟体道只好退到成都,刘存厚见精锐尽失,只好带着残部退到陕南。三军攻下成都。联军总司令唐继尧,川军总司令但懋辛也赶到成都总督府。众将官分职务高低分别坐下,商讨时局,唐继尧说:

“危参谋长在此次征伐中劳苦功高,我以联军司令名誉保举危参谋长主持川政,我们各位当全力辅佐。”

危抚辰却淡淡地说:

“唐司令!抚辰只为正义,淡于仕途,至于主持川政,抚辰坚持不就。我联军虽已攻占成都,然北逆之势并不未减弱,三省各军政应通力合作,北锁剑门,东闭夔门,北阻南厄,万山阻挡,暂据西南,一面打通西南国际路线以补充军实,一面以三省为基地休养生息,养精蓄税,然后待机攻入中原,一举荡平北逆。”

袁祖铭称赞道:

“抚辰主张颇符时局,请总司令考虑!”

但懋辛却说:

“危先生此言不甚确切,一来本人认为客军驻川增加了川人负担,二来这人心叵测,必然反客为主,事情久了,必有图川之意。”

袁祖铭说:

“但懋辛!你把话说明白点……”

顾品珍,赵又新说:

“好呀!用人之时象供神仙的,不用人时用尿淋,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众军翻脸,着点打了起来,危抚辰多处劝解,毫无结果,危抚辰见众人都是各怀鬼胎,认为时事不可为,心灰意冷,决毅披发入山,不问世事。

第二天一早,独自一人骑上单马潜出省门,径直回到綦江,无颜见亲人,便径直爬上那上刺层霄,下插九地的蟠龙嘴,在丛林间行走,风吹翩翩,摇漾于天桃素李之间,宿雨含红,朝烟带绿,独骑穿林,风雨凄然,来到山颠,仰望穹然。但见一座北宋古刹依山崖而建,古而宏寂,楼阁高倚,飞轩下临,风格古朴典雅,台阶整洁,大殿宏蔽,佛像崇饰庄严,雕镂刻饰,尽显狰狞,壁宇清洁,层台高拱,曲榭斜倚,望之如蜃吐重台,神飞欲翔,藏经阁,八角七层层甍,极其宏丽,佛像白玉雕刻,甚古而精致,装饰金碧辉煌,内院乔松连幄,松竹浮空,幽爽兼致,四壁皆有古木虬藤倒挂其上,轻风飘弋,漾翠飞香,心旷神怡,神骨俱爽,颇饶烟霞之气,不由心向往之,古刹仅一老僧在留守,茹淡僻幽,栖此有年,寺内钟馨无声,蜘蛛满尘,静若太古,杳然忘世。便心意已决以古刹作为落锡之所。原来古刹仅存大殿与藏经阁,其余宇殿倾颓,淋宫倒塌,香几灯案,尘土蜘网,殿上金仙云冷,厨中丹灶烟空,真是:

野寺根石壁,诸瓮遍崔巍。

前佛不复辨,百身一莓苔。

惟有古殿存,世尊亦尘埃。

如闻龙象泣,足令信者哀。

吾知多罗树,却倚莲花台。

诸天必欢喜,鬼物无嫌猜。

危振辰见老僧面容慈祥,古心古肠,单手作楫问:

“师傅!此寺为何如此疲废?”

“阿弥陀佛!此寺本是敕建麒麟禅寺,后又作县太爷的香火院,正不知费了多少钱粮修建而成,神僧出进神通大,圣主尊隆圣泽深,那时不知费了多少辛苦竟在陡峭石壁上凿道修成,真是鬼斧神工,不想岁月如棱,时移事改,那开创者归来圆寂后,就有些得皮得肉的上人们,一个个多化去了,只有几个惫赖和尚,养老婆,吃烧酒,哈事儿不弄出来,不消几日儿,把袈裟也当了,钟儿、馨儿都典了,殿上椽儿、砖儿,瓦儿换酒吃了,弄的那雨淋风刮神像儿倒地,僧徒星散,佛宇空寂,山田尽芜,豺虎昼行,荒荒凉凉,将一片钟鼓道场,变作荒烟哀草,那一个肯扶衰起废,老纳年事已高,来日不多。”

危抚辰于是动了心,没想到众里寻她千百度,这才是理想的退藏禅栖之所,正好潜心钻研西方之业,说:

“师傅!小道居无定所,愿与师傅相依为命!”

“佛道本是一家亲!”

抚辰迤逦来到这废寺,硬是卓锡在这个破寺里,面壁一年,一言不语,真是:“佛法原无文字障,工夫向好定中寻!”古刹与世隔绝,二人相依为命,潜心修道,苦行清修,挖野菜充饥,未几病倒,疾病呻吟,阴云黯淡,岁寒荒寺外,日暮野溪边,情绪可想而知也。

同盟会员王根澄,代易东,陈硕凡,田斗寅,及中医朱厚村得知其病重,朱厚村与危抚辰本属同族尊亲。五人翻山越岭,来到蟠龙嘴古刹看视他,但见厨房冷锅冷灶,一派凄凉景象,老僧为其煎熬中药。近床一看但见道冠破旧,禅杖靠在床边,脚上穿的竹履已磨穿,躺在床上,身穿一件旧篮布长袍,那右边袖子同后屁股坐处都破了,真正是衾影无惭,屋漏不愧。近而视之,黑瘦面皮,鬓髯皆白,正是:眉分八道雪,髻绾一窝丝,眼如秋水微浑,鬓似楚山云淡。脸色似蜡纸般焦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五人说久话,请他下山治病,危抚辰躺在床上不言不语,摆头不允,同人挽无可挽,深为太息!朱厚村诊脉,说:

“抚辰频年操劳过度,血气耗尽,又戒绝荤茹,营养大缺,疾病拖廷,恐难回天。”

“物之不齐,物之情也。穷通寿天,自有个定数。虽圣人亦不能强也。“

话一说完,竟吐血而卒。同人为他下葬,死时除身上一袭道袍外,一无所有,代易东无不感慨地说:

“抚辰为人清廉,持身俭补!真人杰也!”

田斗寅颇为感慨,作挽联一副:

一顶道冠,摆脱龙虎争烦扰,意拳拳,纶巾划策,情脉脉,节杖还山,破碎怎匡扶,热血喷天终为国。

几篇文章,空籍重鸿奖褒嘉,身落落,萍梗飘零,路遥遥,梅花隔讯,哀思向寄托,戒氛遍地框招魂。

五人办了丧事,心中不快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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