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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1)

第六回袁明光创造方便门,秀才将军结交绅衿。

北军黔军大战綦城,油箩坪寨硝烟弥漫。

霍仁帆在家没过几天,伤口结疤,照常干活,约一年后,家里做米耙卖,何氏,吕梅二人在家做,霍仁帆把耙耙拿到街上卖,大哥仁廉依旧担着担子到处跑小买卖,斯琅琅摇着惊闺叶,那时匪风猖獗,旱灾,虫灾不断,广大人民在饥寒中挣扎。何氏做好米耙,装在竹兜里说:

“幺儿!不要忘了,二分文一个哟!”

“妈!你放心吗。”

提起兜兜一路喊起:

“米耙!米耙!”

走到中街,乔志,兰青云二人正好碰上,乔志说:

“李老师常常提到你,你啥时回学堂哟?”

“明年我们又要到杨建廷老夫子那里去读了,《幼学》、《唐诗》、《观止》都完了。”

“你们读完,把书借给我。”

“这个?”

“好!太央夹了,我不理你们了。”

“仁帆!我给《古文》。”

“我给《唐诗》。”

“差不多!”

霍仁帆见二人同意给书,高兴得脸上露出像阳光般的笑容,二人告别。霍仁帆见到处是叫花子,赶紧穿过永川门,只见綦河干帆竟渡,各种船只来往穿梭,上行的是盐船,下行的是山货船,老板神气十足端坐船中,喝着清茶,摇着纸扇,掌舵,艄工,唱着山歌:

“大红公鸡冠子红,妹有心事大不同。

说话都在抿嘴笑,眼睛像个亮火虫。”

另一只船的艄工更是不示弱,扯起沙喉咙,唱起歌来:

“哎!妹儿河下洗白衣哟!一棒东来一棒西哟!

棒棒锤在石头上哟!问妹心里想那样哟?”

妇人听见捡起石头掷在船边,水花四溅在艄公脸上,艄公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姑娘听见,赶紧低头,收拾东西回家。霍仁帆来到老猪市,猪偏二卖完猪,有的买了米耙,一下子,一兜米耙基本销定,内装二本书,来到同宗台,这同宗台是一座大院,广厦高穹,轩旷宏爽,阊阖四启。大门口站着几个青衣汉子,从山坡上下来的一串串,一线线三五结队的干人,奔向大院,霍仁帆跟着一帮人,进了大院,正堂上大写一个正楷佛字,四周佛塑皆金碧旃檀,罗列辉映,不啻万尊。香桌上鲜果供俸,香烟袅袅,上面端坐两厢人,下面坐着一片人,正中端坐一人,体肥腰圆,昭口肥脑,道士打扮,便是隆盛人袁明光,案桌上摆放着几部书,一部是《太上感应篇详解》,一部是《圣谕广训图》,一部是《阴鹭文制艺》,一部是《戒淫宝签》,一部是《雷祖劝孝真言》等善书,此时正开引渡大会,干人们乱哄哄一片嘲杂,但见他干咳嗽二声,众人安静了,他说:

“吾门受命于天,信奉无极圣母,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凡入道门,均受无极圣母,观音菩萨,玉皇大帝保佑,吾门创自光绪元年,虚无大师其大弟子黎玉成正式创立方便门,自称十四祖,我师邓宗盛遍游南北两京,引渡众生无数,我随师多年,受命成佛,现改祖师为统师,我便为统师,下设东,西,南,北,中五号。”

接着宣布天盘为余春轩,余正足,地盘余普安,余华轩,掌管阴阳仪官,东镇余春轩兼,设佛堂于合江大槽,南镇胡光华,设佛堂于盖石土池榜,北镇余普安,设扶松观山三化石,各号纷纷设职支兴,朋友,即顶航,保恩,引恩,证恩,天恩,运用,立命,昄依等。一会儿从坡上下来三十多个干人,在顶航的带领下,来到统师面前,统师庄严肃穆,先对这统师连磕三个头,然后引至台下,便是新道徒的入道仪式,这些干人端身正坐,手扣佛心,口念上忏下忏:

“拜佛求道,立誓始准,口传机密,不得外传,偏有二心,五雷轰身。”

跟着念完,众人对着佛字,叩头十个,然后烧书字而起,这里仪式刚完,突然“呯”的一声,霍树南率众冲到门口,统师全然不顾,依然表情冷漠,毫无畏惧的样子,方便门的信徒们猝不及防,有的已经准备外逃,统师丝毫不为所动,继续传道说:

“众弟子,凡入门后,要广传布道,以亲渡亲,以友渡友······”

霍树南说:

“耶!格老子死猪不怕开水烫,文焱明!”

“到!”

只见一汉子一手提着驳壳枪,一手叉在腰间立于大门正中,后面跟着几个端持步枪的团丁。霍树南叱道:

“把头子给老子毙了。”

“是。”

方便门道徒一听说枪毙统师,大家哭喊着围着统师,统师袁明光却端坐不动,其他号首却惊慌失措,纷纷乱窜,文焱明冲进人群,一把抓住统帅,“呯”的枪响,脑壳打穿,顿时像木瓜一样倒下,血流满地,余春轩见统帅被打死,振臂一呼:

“跟他们拼了!”

“拼了!”

道众门全部冲向团丁,霍树南大吼一声:

“打!”

团丁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乱枪射击,方便门道众又本是乌合之众,一触即溃,仓皇四散,被击毙者不下数十人,霍仁帆看见惊得急忙跑了,霍树南说:

“文焱明!把道首脑壳砍下来,拿布包起,知事冯大人面前好交差。”

文焱明答应一声,抽出匕首,一刀割下袁明光首级,撕一张布裹起,提走了。

霍仁帆惊魂未定跑回家,母亲何氏也听到城外枪声,站在门口看,见幺儿回来了,一把抱到,霍仁帆惊叫:

“打死人了,打死了!”

何母赶紧将门关了。话说这年立夏已过,天公久不下雨,眼看秧苗拨节,水旱两田滴水皆无,冯真武剿灭方便门后,自以为功高盖世,带着二个太太到重庆整日沉迷于酒色,对于干旱根本置若罔闻,可怜的乡民呼天唤地,心如汤煮。霍寿泉有一个好友,章太爷,那天召集一帮袍哥弟兄来家中吃茶,庄稼人招待也无非老荫茶。个个都唉声叹地说:

“霍大哥!这俗话说得好,立夏不下,犁粑高挂,小满大满,干断田坎,立夏那天我整日心焦,颗雨不见,巴望夏至,夏至又无雨,这夏至有雨十八河,夏至无雨十八闹,秧子下不了田,连綦江河都干断了,租子不可少交,明年朗开焦哟?”

霍寿泉站起来说;

“兄弟们!今天请大家来,正是商量此事,我们二人来承个头,我来当个执事,每个人也出点钱,四处再招点人来,都出点钱,扎个水龙,请个道长,先去金鹅洞去请水罐,再去龙王庙进香,乞求龙王早降甘露。”

“霍二哥!要得,你承个头!我们袍哥弟兄是拥护的”

事一讲定,几人分头招呼乡民,又请来一位身体矮小,手提宝剑,身着道袍,清风飘然的道士,那道士说:

“霍执事如此兴师动众,可谓心诚意正。动劳各位用竹藤,黄荆丫扎个水龙,遍设香案,秉烛焚香,向水龙泼水,若满地是水,象征天降甘霖,我便使法,试看今日之征兆。”

霍寿泉四下安排,那天烈日当空照,乡民们沿街遍设香案,秉烛焚香,找来竹藤,黄荆,扎起一个水龙,仁帆,吕梅,母,哥也来帮忙,众人打起锣鼓,吹起唢呐,笙箫,十来条光着膀子的袍哥汉子玩起水龙来,那水龙在汉子的手中果然翻云腾雾,如真龙出生,大人细娃端起水向水龙泼去,一时间满地是水,如同到了水乡泽国,道长表情严肃,拨出剑来,左手二指指空,右手握其剑,寒光四射,口中念念有词,突然舞起剑来,如同车轮般上下飞转,说也奇怪,天上太阳渐渐阴了下去,太阳四周长了一圈如同胡须般的毛,四周云彩滚滚而来,道长惊叫:

“虹打东,一天一通,虹打西,干断河溪,太阳长须,必有大雨淋满溪,执事快去金鹅洞乞请水罐,再到龙王庙进香,本道已是尽力,就看上天的造化了。”

道长说完,飘然而去,四方乡民一听,心烦意乱,霍寿泉求雨心切,带着乡民几百人,不顾艰辛,浩浩荡荡,直奔金鹅洞,这金鹅洞位于老瀛山上丛竹密树深处中,外界虽是赤地千里,而洞中水帘滴翠,寒气袭人,洞底一洼水凼,霍寿泉手捧手罐子虔诚地进入洞中,水凼深不可测,四周阴森恐怖,他心中直打冷颤,打起一罐水,飞快冲出,乡民欢声雀跃,霍寿泉说:

“道长已说了:按惯例,请水返回,要先到龙王庙进香,然后迎水还乡,供以鲜花水果,龙王菩萨必然大发慈悲,早降甘露。”

“执事!任凭你的安排。”

于是又重排列队伍,水龙走在前面,后面用滑杆抬着条桌,上面搁着水罐,随着一声炮响便凑起乐来,乡民跟在后面,个个手捧信香,五步一停,十步一揭,锣鼓喧天,唢呐震地,来到城内北街龙王庙,龙王庙早已被霍树南利用作片嘴铺,龙王爷的神像早已用竹片隔在后面,大家一起进龙王庙参龙王,但见大院内广厦高穹,轩旷宏爽,阊阖四启,画栋碉梁,金碧旃檀,罗列辉映,不啻万尊。香桌上鲜果供俸,香烟袅袅,大厅里到处是烟客,卧着,坐着,一派烟容,乌烟瘴气,霍寿泉准备打开竹片隔,好进香,谁知团丁见状,飞快跑到霍树南处汇报,霍树南也不问个明白,看个究竟,偏听一辞,霍树南正无事喝茶,团丁惊爪爪地扯些把子说:

“局长!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闹啥子?”

“满城乡民受人煽动成群结队进城,聚众肇事,捣毁龙王庙,秩序异常混乱。”

霍树南一听,火冒三丈,说:

“吃了豹子胆,你赶快去找找文焱明,传我口谕,速速派人弹压。”

团丁向文焱明传达了霍树南的口谕,文焱明不敢怠慢,即刻带队十人,拿着长枪短火,快速奔赴北街,来到龙王庙,庙内正值热闹非凡,仪式已进入高潮,龙王面前三个领头跪着,手执三注香,闭眼祷告,一声令下,团丁冲上前去对着霍寿泉一人一阵暴打,惊得霍仁帆嚎啕大哭,团丁如雨点般的棍棒打下,霍寿泉奋力反抗,还是被打得头破血流,趴在地下站不起来,乡民顿时傻了眼,胆大者气愤地说:

“霍执事为民请水,犯了啥子法?凭哈子无故抓人,走到县府评理去!”

“对,评理去!”

请水的乡民,再加上看热闹的人聚集成黑压压的一大群,群情激昂涌向龙王庙,顿时大门口人山人海说:

“放人,我们是请水的,你们凭啥子无故打人。”

喊声喧闹声此起彼伏,岗哨里的团丁,从未见过这种阵仗,马上拉栓上膛,挡住人群,文焱明昴昴地说:

“顽民闹事,武力弹压。”

“呕!”

团丁应道,门外已是人群如林,喊声嘈杂,民怨沸腾,文焱明双眼一瞪,从腰间拨出手枪,朝天就是两枪,“砰,砰!”,乡民闻枪一响,惊吓一跳,胆小的人四处奔跑,卫兵见长官开了第一枪,已为下了命令,端起刺刀,见人就捅,接连捅翻数人,殷红的鲜血滴洒街头,有的卫兵甚至向逃散的人群穷追猛赶,枪声大作,乡民惊慌失措,呼叫呻吟之声四起,也是巧遇,一村民在河边洗完衣服,背起揪干的衣服,路过中街,逃命的人群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四散躲避,村民一时镇住了,不知如何应对,正想转身往回跑。“砰”一颗流弹飞来,正中胸口,应声倒地,胸口鲜血直冒,枉死九泉。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团丁边追边打,逃避不及者,躲进铺户,更是穷追不舍,文焱明一听到打死人了,还是怕事太扩大,不好背书,连忙猛吹收兵哨,卫兵给纷纷返回,停止追赶。霍寿泉被打得满身是血,众人四散,霍仁帆与哥,章老爷三人把他一拐一拐地扶回来,吓得何母痛哭流涕,霍寿泉一头倒在床上,从此卧榻不起,本是好了的身体落得个半边瘫患,全家围着他大哭。是夜老天有眼天降大雨。

过了几个月,有一天金顺叔突然回来了,还牵着一匹马,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臭,看样子几个月没洗,满脸胡子,一进门差一点认不出来,霍仁帆喊:

“金顺叔!”

还是霍仁帆眼尖,认出来了,霍寿泉也挣扎这起来说:

“兄弟!你一去恁么久,怕是受苦了?哎,百般生意眼前花,锄头落地是庄稼呀!”

何氏,吕梅赶紧打水来给金顺洗脸,脱下衣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顺便将身子抹干净说:

“哥子!此话也不尽然,此去到了贵州那些寨子,很需要我们的货,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你看。”

说完他从包里提出一个皮袋,倒出来全是银元,新的,足有上百块吗。他说:

“哥子!此去,我也摸了一些门道,山寨的人叫我下次多带点窄布,此布东溪家家都做,仁帆也跟我去,路上好有个照应,一匹布丈价叁块贰,到了寨子,卖他个伍块大洋也是没有问题的,有个寨主还送我一匹马,这不!”

霍仁帆高兴得不得了,出门看马,金顺赶紧说:

“仁帆呀!看马可千万别站在这畜牲后面,千万别摸那畜牲的屁股,他后腿一蹬,那就不得了呢!”

“知道了!”

这是一贵州马,枣红色,仁帆一见,他两眼直眨,好像二人似曾相识似的,霍仁帆对它心存畏惧,不敢靠近。拿草喂它.当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金鸡唱晓,金顺叫醒仁帆,来到码头,搭船向东溪上行而去,只见两岸悬崖峭壁,山花烂漫,飞鸟出巢,一轮红日从两山之凹升起,经过大半天的航行,到了东溪,码头上人来人往,上了老码头,当中一个王爷庙,沿着石阶而上,沿途背盐力夫,络绎不绝,真是五步一楼,一步一阁,一处是金粉楼台,一处是竹篱茅舍,那些买酒的青帘高扬,卖茶的红炭满炉,士女游人,络绎不绝,上了一坡石梯,来到一条街,但见青石相盖街面,石板下流水潺潺,河水中百舸争流,酒店戏院,连络成片,真是:七十二座管弦楼,八十五座梵宇庙。枇杷山上灵隐幽深,树高竹雅,小巷两边黄桷树,森森列列,南华官,九华寺香客不断,穿过正街,来到一小街,听到机声轧工,响声不断,妇女们手工织布,高机头,手抛梭,足踩踏板为动力,街民,农户闲余时间,三日织成一匹,然后客商来收,其场景真可谓“千丝坐女萤灯下,几度抛梭始织成。”因为既经穿而又耐磨,优于洋布,畅销西南,二人走进一家织布店,老板赶紧招呼说:

“客官!先请坐,喝茶!”

金顺坐下,喝了一口茶,做起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说:

“老板!我是长久客户,又是多要,你出个价吧?”

“客官!你看我这小布,丈杆足长四丈二尺一匹,扣门一尺二寸,完全照着《齐民要术》的方法和模式生产,贵州人必买我东溪三样货:窄布,麻纱,豆辧,若是长期要货,三块一一匹,不能少了。”

金顺一听,心中大喜,整买三十匹,金顺,仁帆二人担着,出了门,刚到老码头,就听到有人大喊:

“北洋军来了!”

顿时全城大乱,居民全都关门闭户,这时从团练局冲出一股人马,为首者熊大人,熊二大人二兄弟与熊克武部一团人马赶紧会合,熊克武一身武装,络腮胡,骑着一大白马,黑脸堂,在马上说:

“格老子!抱鸡婆踩响篱——自己吓自己,吴佩孚没得这么快!”

话未说完,前哨又报:

“北军已到上场口。”

“给老子截住!”

熊克武这才有些惊慌,对熊大人说:

“兄弟看样子,我军不是北军对手,快抓夫撤!”

熊大人,熊二大人率着团丁,沿街抓人,金顺大叫不好,已是来不及了,团丁将二人连同其他男挑夫抓进团练局,强迫担货,随黔军撤退,箱子大多为子弹和鸦片,又重又沉,苦不堪言。浩浩荡荡向贵州出发。

吴佩乎率着第四混成旅果然出其不意冲到东溪上场口,吴佩乎骑着一匹枣红马,穿着戎装,八字胡,白净皮肤,此人能文能武,英勇善战,其实本是不第秀才,山东蓬莱人,落难时在北京街头算命为生,后进入北洋军,因其能说会道,曹棍赏识他,提为秘书,从此飞黄腾达,场口守军仅有几十人,吴佩孚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手提驳壳枪,连毙二名黔军,黔军无心恋战,纷纷后退,吴佩孚把手一挥,士兵们个个争先,响声一片,不久全城被占,吴佩孚设司令部于东溪书院,这时东溪如兵山一座。吴佩孚刚一坐定,部下便四下站岗布防,买米造饭,不一会,副官说:

“报告旅长!我军进驻东溪后,我军所携饷款多系四省通券,刚才军需处在市场上买不到东西,商民只信银元,当地人以洋钞、谷物、实物交易,拒收四省通用券。”

“不是带有银元吗?”

“旅长!银元不多,恐怕难支五天之用!”

“此事应找东溪商会会长商议,走!”

吴佩孚当机立断,率着随从直奔商会。东溪商会长正坐在商馆议事,大门开着,众人都在闲谈,只见十几匹俊马奔驰而来,为头首一人身穿戒装,白净面皮,一绺八字胡须。真有龙凤之仪态。那人一到门首就下马,众人都有些惊慌,那人一进门以手敬礼说:

“请问一下,哪位是会长?”

夏华清说:

“老夫便是!”

话说这夏家历来为东溪大富室,祖辈家道昌盛,庄园街房,数不胜数,田连阡陌,碧波万顷,钱过北斗,米麦陈仓,骡马成群,奴仆成行,传至夏华清辈,每日丰衣足食,闲散无事,便在梵宇中听经,琳宫里讲道,夏家极重耕读,人才辈出,好不赫耀惊人。

吴佩孚见到会长,只见会长须鬓皓然,手持柱杖,行为斯文,吴佩孚吩咐从人都下马,屯在外,把马都系在大门外,吴佩孚独自进屋,分宾主施礼坐下,说:

“会长!如此甚好,末将今天特来晋见先生!”

“长官请问尊姓大名,找老夫有何贵干?”

“末将姓吴,名佩孚,因受大总统之命,特来进剿反民!”

“喔!乡民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将军,老夫不过一介愚夫,怎敢劳将军贵步?”

“本人也是粗齿之人,今带本军到达贵地,见先生儒者气象,不觉功利之见顿消,今日拜访,清先生指教:袁大总统改国体,本系爱国,蔡锷之军反目国家,何以服其心?”

夏华清略略一思,朗口说道:

“将军饱读经书,高明远见,不须老夫多说,依老夫之见:古人云,若以仁义服人,何人不服。”

吴佩孚叹息,点头称善说:

“老先生果然高见,本将军正缺一高参,请老先生屈就其职,学生好早晚请教!”

“老夫年事已高,恐怕耽搁将军军务,我儿奠言,年轻有为,心中有大志,今举荐给将军。”

“请老先生引来相见!”

“将军请随我到寨舍一叙,寨舍离此一里之遥!”

“请!”

夏华清引着吴佩孚离开商会,直奔夏华清庄园,出了场口,举眼四面一望,远远看见却是坐南朝北一间门楼,粉青照壁,进去里面:翠竹抢篱影壁,院内摆设奇花盆景,台基上靛缸一溜,朱红鬲扇,椅桌光鲜,帘拢潇洒,琴棋书画,鲜花奇草,正屋高耸巍峨,院子深深,穿梁过户,室之轩几,无不精洁,佛龛花供,皆极精严,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间绅粮家。宾主坐下,下人端茶送水。夏华清吩咐下人去叫夏奠言,吴佩孚说:

“老兄如此倾心相谈,小弟有一事无论如何也请老兄帮忙!”

“将军客气了,有何须用老夫之处,尽管说,”

“我军初来贵地,军需严重缺乏,我军又使用四省通用券,所带银元又不多,而本地商民拒用四省通用券,请老兄出面调停调停。”

“些须小事,将军无忧,我商会发行钱荒救济券,只需盖上老夫私章,交将军使用,白天在市场上交易,晚上各商号将钱荒救济券汇集起来,由老夫再到将军处换成招票,一切事便迎刃而解了。”

“多谢老先生帮助!”

“为国之事应当的!”

下人引着夏奠言到,夏奠言长的白净高大,浓眉大眼,大披头,饱读诗书,练一手好字,他说:

“爸!”

“幺儿!这是吴佩孚将军!”

“吴佩孚将军,晚生有礼了!”

“哎呀呀!真是一表人才呀!可不可以请你作一首诗呀?”

夏奠言略思考一下说:

“学生来时匆忙,望谅!一时才思顿塞,不过平素有一首《游中峰寺》,学生写来请将军指教。”

说完下人拿来纸笔,夏奠言挥笔而就:但见;

直向中峰去,深深古树幽。

岩随浓雾隐,水激淡烟浮。

鹿径环茅屋,鸦巢倚竹楼。

蓬僧禅定处,小坐忽如秋。

吴佩乎接纸一看,小楷笔势遒劲,词藻华丽无比,连连称赞。对夏华清说:

“好诗C诗!兄长!当兄弟又有一事相求。”

“将军请讲!”

“兄弟欲与兄长结为异性兄弟,纳奠言为异姓儿子,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兄弟!当哥的心中也有此意,奠言,快跪下磕三个头,便是拜了将军为父了。”

夏奠言急忙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吴佩乎扶起。从此二人父子相称。于是东溪镇公所第二天发布公告,宣布使用钱荒救济券,解决第四混成旅庞大的军需,使之得以生存下来,夏华清帮了吴佩乎大忙,二人称兄道弟,夏奠言拜吴佩乎为干爹,又在吴部任三等秘书。

吴佩乎见大事搞定,便安心回到东溪书院,指挥作战。但是北军却漫无纪律,耀武杨威,拉夫应役,糟蹋妇女,估吃霸赊,打骂人民,城内居民,逃避一空,市井萧条,行人绝迹。居民流传:

妇女们,要小心,县城来了北洋兵,

却说金顺,霍仁帆被黔军押着,担着担子撤退到松坎,整整走了两天,沿途又饿又累,三十匹布也被没收,到了松坎,以为可以回家,谁知,熊克武对熊大人,熊二大人说:“你们团练就不用再前面冲锋了,刚才我已接到电令:袁世凯接受帝制以后,蔡锷,李烈钧,唐继尧三人宣布云南独立,反对帝制,通电讨哀,成立了护国军,蔡锷为第一军军长,李烈钧第二军军长。护国军兴之后,袁大总统便令曹锟率张敬尧,李长泰所部沿长江入川,设行营于川东师范学校,曹锟随即遣兵向泸县,綦江两地出发,以御滇黔,与我军交战的便是吴佩乎部,现在贵州已宣布独立,熊其勋便在这几日赶到,你们二人将所有挑夫编入团练,马上下乡征集粮草。”

“是!”

熊大人二兄弟来挑夫的住处说:

“马上就要打仗了,谁也别想走,等战争结束再说,集合下乡征粮。”

于是挑夫们跟着团练,下乡挑粮。綦江位于重庆之南,黔蜀通道要冲,古今乃兵家必争之地。历代古人皆云:天下无事则也,有事则蜀黔必变,黔蜀变则綦江必先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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