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日之后,雅欣更是变本加厉的使唤暮雪做这做那,还常常给她做规矩,恨不得把那晚捡鞋子的气全撒在她身上。她却始终没再见到那个特立独行的二少爷,直到一次随着雅欣给二姨太请安的时候才听说,原来二少爷因为几天没去书院正被老爷关在暗房罚思过。“哎,你说我这捣蛋儿子怎么就不能像若安那样,懂事一点,听话一点,我也不管他会念几本书,会写几首诗了,只要他太太平平的别惹老爷生气就好。”二姨太总是无奈的跟大太太抱怨,若安是大太太的儿子,也是杨家的长子,而大太太每回总摇着头回道:“你可别这么说,若安虽然懂事一点,但真要闹起脾气可比石头还硬。”
原本暮雪在东院做事是见不到大少爷杨若安的,然而那天府上的丫头随几位夫人上戏院,暮雪就被临时差遣到后院帮忙。后院的丫鬟春梅是出了名的爱偷懒,赶上今天夫人小姐们上街看戏,她当然没心思好好做事了。于是便拿出“老丫鬟”的身份差遣暮雪:“你是琴香阁的丫头吧?帮我个忙,把这碗药送到大少爷的房间,我还有别的活要干,先走了。”她其实就想到别的院子找要好的丫鬟聊天。
暮雪不容置否的端起满满一碗中药,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大少爷住的院子,院内和院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茂盛的花草,没有华贵的装饰,空空荡荡的却也显得舒适静谧。这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与极尽奢华和巧夺天工般的柳园显得格格不入,一段雪白的围墙隔断了外面的繁花似锦,千百年来孤单单的坐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暮雪无心欣赏,也无处可欣赏,她小心的端着药,敲了敲同样简易的木门,屋内没人答应,她停顿片刻,这才推门而入。
当她推开房门,踏进第一步,意想不到的是满满一瓶墨水从天而降,她今天早晨才换上的新衣裳顷刻间就染上了一大片墨汁,而她因为惊吓打碎了手中的了药碗,一时间灵魂抽离般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拍着手蹦跳到大门前,嘴里还兴高采烈的叫嚷:“噢!太棒了!陈妈成了墨汁人了……咦?不是陈妈?”小男孩一看到新面孔立刻回头朝屋内报告,“大哥,我们搞错人了,进来的不是陈妈。”
暮雪心想,她大概是替那个“陈妈”遭了殃了。小男孩刚说完,就见屋内走来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冷冷的看着暮雪,还有倒翻在她身上的墨汁,从他眼中透出的是极端冷漠,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忧伤。
她无心顾及这个人是好是坏、是恶是善,而是极为平静的说了声:“药打翻了,我再去倒一碗。”随后蹲下身,伸手利落的捡起碎满一地的瓷片。
这个极为冷漠的少年正是杨家的大少爷,而那个像跟屁虫一样的男孩是他的亲弟弟。
“别来了,如果你不想再染一身墨汁的话。”杨若安的声音有些暗哑,他略带恼怒的望着眼前的暮雪一一捡起碎片,收拾完后站起身,毫不退缩的直视自己的双眼,神态坦然的一字一句道:“墨汁是用来写字画画的,不是用来捉弄人的。”
说完她带着满目傲气转身离开,杨若安还想在她坚定的眼神中寻找什么,她却不给他丝毫机会,徒留他迟迟望着空荡荡的院落,回想她眼神中坚不可摧的傲气,不免在心中默念:“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然而她不解,为何上苍如此不公?让随意糟蹋、不懂珍惜的人拥有那么多,而真正想拥有的人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