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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青宿

城西,苏榭大街桐木巷子深处,有一处废弃的宅院,院中的杂草穿过腐朽的朱漆门蹭到了大街上。一青衣人负剑而立,默默地站了许久。偶有人经过,畏惧似地躲开,甚至在青衣人背后小声地嘀咕着。青衣人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推开朱漆大门,“吱呀”一声门板散落一地,露出门内的景象。几株带刺的藤蔓爬满了门栏,门槛的地面上全是杂草,随风发出浓浓的腐烂气息。

青衣人挥剑斩断藤蔓,方寻了个空隙步入院内。乱石残壁,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沿着回廊步入后院,是一处水池,池中依稀飘着三五睡莲。绕过池塘,便是偌大的一个戏台,戏台对面的楼阁容得下百人。楼阁上挂着一块被雨水吹刷得泛黑的牌匾,匾上的字迹一看不清晰。转过戏台,应是一处花园。园中的花草早已枯萎。看园子的布局,竟是五行八卦之形,按草木属性之别分植于不同区域。走入园子便可看见院墙旁的一株银杏树,笔直地立在那里,伸开双臂可以环抱住树干。

好荒芜的园子,好美的银杏啊。

这院落定是一位文人雅士的居所,山石构造精巧而自然,楼阁屋宇大气且雅致。昔日这院中,又是怎样的莺歌燕舞百花争春。

青衣人立在银杏树下,伸手握住一片掉落的叶。这一刻,心中的不安和暴躁都得到了舒缓。一阵风吹,落叶兮下,青衣人背上的墨色长剑流光暗转。

忽然一个红色身影从墙外一跃而下,悄悄得站青衣人身后。

“雪雁,你怎么来了?”青衣人扔掉手中的银杏叶,转身望着身后的女子。

“我~~~我~~~呵呵,这么巧,青宿哥哥你也在这里啊?”雪雁揪住衣角,尴尬地解释着:“我正巧路过见院中的银杏挺美的,我就进来了,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她低下头,害怕青宿看见自己眼神中的慌乱。

青宿无奈一笑,语气温和地责备道:“云鹄这些日子是怎么教你的,行事还是这般猛撞,我若一剑出手,你就命绝于此了。”

“青宿哥哥,你离开陌南的几个月,云鹄才没有管教雪雁,雪雁一直老老实实地执行任务,没有出现任何差错。”雪雁见青宿只是表面生气,顿时松了口气,恢复了平日里撒娇的模样,岔开了话题。

“执行任务?云鹄何时派了任务给你,我怎不知?”青宿面露不悦之色。

“是慕老爷子吩咐的任务,让我潜入西风楼。”雪雁道。

“西风楼?”青宿微微皱眉。

“慕大少爷半年来夜夜沉迷酒色豪赌,与西风楼的夜老板称兄道弟,老爷子为这事大发雷霆,怀疑西风楼与随州商铺易主之事有关。”

“慕老爷子,把这园子赏给了我,我们就顺水推舟住下,明日,你就让连朔找些人来收拾收拾。”

雪雁不敢置信:“青宿哥哥,你是说这整座院子都是我们的了,我们可以住在这里?”青宿眼神柔和地点头。

“我一会去找连朔,让那只铁公鸡寻人来收拾院子!”雪雁手舞足蹈着,想着日后和青宿哥哥在院中观星望月的画面,脸噌的红了,慌忙埋下头来。

“雪雁,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青宿见雪雁忽然愣在原地,面色泛红,像是隐忍着什么,便上前一步,担忧地望着雪雁。

“好~~~好了,雪雁~~~只是~~~”雪雁见青宿上前,连退几步,握着拳头心跳紊乱,她害怕青宿发现自己的忸怩,转身跃上院墙,手脚不知如何摆放,背对着青宿道:“青宿哥哥,我忽然有事,先走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青宿不解地立在原地,颇有些担心。

晌午时分,朱榭大街上人声熙攘。青宿刚踏出成衣店,立马引来街上妙龄女子的侧目。

白衣洗尘,黑发落肩,负剑而立,仿若谪仙下凡。不,不是谪仙,那一双锐利的目光似刀,透着寒光,更像修罗临世,让人看了第一眼便不再敢凝视第二眼。

一群女子被青宿一望,心下顿时发冷,自觉地散开了。

青宿刚举步欲走,便有人从后面撞了上来。

“古琴!”撞人者脱口疾呼,眼看着古琴落地,满是无望。

青宿侧身用脚抵住古琴,借力上抛,古琴安然落在了手中。撞人者大呼一口气,上前拱手做礼,感激道:“多亏公子出手,这前朝古琴险些毁在我手中。”

撞人者身后忽然冒出一个人,大声呵道:“少爷干嘛谢他,要不是他,古琴怎会——”

“阿七,不得无礼!”这撞人者便是慕子远,向青宿拱手赔礼道:“公子莫要见怪,阿七平日里胡闹惯了,今日之事断然是公子的错,都怪我走的过急误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青宿将古琴归还,默然转身。

慕子远抱琴上前,再次开口道:“在下慕子远,公子若无他事,可愿一同至素华斋小坐,那里的红酥鸭掌远近闻名。”

青宿沉思片刻,便点头回应了慕子远的邀约。传闻慕家二公子体弱多病迂腐怯弱,可这人明明谈吐自然张弛有度。要想摆脱老爷子的钳制,这二公子不可不结识。

青宿性格清冷,不喜与人攀谈,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阿七小声嘟囔抱怨,没好气的望着身旁的一张“死人脸”。慕子远则温和恭谦,不时谈笑几句。三人就在这险些结冰的尴尬氛围中走进了素华斋。

慕子远特地挑了个清净处坐下,起身给青宿斟了杯茶。望着自家少爷坐这等下人的事,心中愤然难平道:“我家少爷给你斟茶,你这人懂不懂规矩,一个谢字都没有,就知道板着一张脸,我家少爷又没有欠你银两!”

“谢了。”青宿接过茶水,不紧不慢道了个谢。见他这幅模样,阿七更觉恼火,拍案而起:“你这人,你这人,真不是好歹。”

青宿眉目一凝,不发一言地望向阿七。好狠的目光,阿七不由打了个冷颤,虚张声势道:“看什么看,我说的有没有错,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怎样?”

慕子远轻声一咳,将阿七拉回椅子上,佯怒道:“阿七,你再出言不逊,就给我速速回府中去。”阿七见公子正色不敢再多言,端起茶水猛地往肚里灌以示不满。

“相谈许久,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慕子远坐定,替自己斟了杯茶。

“风归尘。”

“风归尘,好名字,正合了公子风韵。”慕子远见酒菜上桌,摆手道:“风公子,请用酒菜!”

“客气。”青宿举起酒杯,向阿七道:“这杯酒敬你,在下生性呆板,望小哥见谅。”

慕子远笑望着阿七,阿七只好举起酒杯,心有不甘道:“风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阿七不敢狂妄自持。”

“风公子,这香酥鸭掌需趁热食之。”慕子远夹了一只鸭掌放入青宿的碗内。

青宿点头答应,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古琴上,不由道:“慕公子,为何这琴弦断了一根?”

“风公子有所不知,前朝琴师戈雅倾其心力用千年楠木和猛虎筋骨制成了这把琴,名曰绿翘。恰逢一位友人颇善琴艺,便各处寻觅数月,方得了此琴。”慕子远饮了口酒,惋惜喟叹道:“却不知此琴一弦已断,无法自如弹奏啊。”

阿七见公子伤怀,安慰道:“少爷,纵然琴弦已断,千素姑娘也为少爷的这份心意感动的。”

“我想千素姑娘见了此琴,定会黯然神伤哀痛惋惜,这琴还是带回府中搁着,找些阅历丰富的琴师看看是否还有修复的法子。”

“在下有位友人工于制琴,改日可前来看看。”青宿言语恳切。

慕子远欣喜道:“风公子,此话当真。”

“当真。”青宿以酒作凭,一饮而尽。

“此琴若能修复,风公子可是帮了大忙,在下定当厚意相谢。”慕子远举起酒壶,将桌上的三个酒杯斟满。爽然道:“来,一起饮了这杯!”

以酒会友,这酒一饮,便算是朋友。慕子远今个乐意结识“风归尘”这位朋友,“风归尘”今个也乐意结识慕家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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