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撑腰
阳光透不进厚重的遮光窗帘，房里唯一的光源在床头锲而不舍地亮着，带着密密的震动，持续敲进黑沉的梦境。
一只光洁的手从被窝里徐徐伸出，无方向地乱抓了几下，终于握住手机，艰难地睁开眼睛划开接听键——昨晚上一个饶宿醉让她现在头痛欲裂，那烦躁的嗡嗡声像是一个电锯般几乎要将她的整个大脑切成两半。
“做什么？”她语气不善。
“六月姐，你又上热搜了！”电话甫一接通，那头就迫不及待地传来娜的声音。
六月眨了眨眼睛，浆糊般的脑袋迟钝地在处理收到的讯息：“什么？”热搜这个词对于近来的她来几乎可以算是一个诅咒，听到就要寒毛倒立：“昨又被拍到什么了？”
娜点开视频，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是的六月，这次是你和沈季禹一起上的热搜！”
“啊？”六月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因为突然的剧烈运动让她的脑子像是一杯晃荡的水杯，刹那间旋地转：“关他什么事？”
娜：“沈季禹出来帮你话了。”
她紧蹙眉头摁住太阳穴，这个消息让她始料不及。沈季禹？帮她？
视频里的沈季禹清朗俊秀，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一双眼在密集的闪光灯下闪亮如星辰，但是他的语气却是和缓又坚定的，真的就好似心怀正义的少年，即使将背负上骂名也义无反鼓选择他坚信的。
透亮，又勇敢的少年。
娜看着热泪盈眶：“真的，六月姐，你快去看看吧。”
六月挂掉电话，打开微博，点开热搜榜第一果然是自己和沈季禹，再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新浪娱乐发出来的一段视频。沈季禹站在满是广告商的背景板前，看样子应当是去参加什么活动的期间接受采访，话筒众星捧月地簇着他。
点进去看，首先是在嘈杂的背景下一个记者的问话：“季禹，你对于近期有两次连续合作的六月最近爆出的一系列黑料有什么看法吗？”
后面似乎有工作人员走上来想要跳过这个问题，但是被沈季禹拦了下来：“关于这个问题，我是选择无条件相信六月的，我跟她合作了一部广告两部电影，怎么也是比较了解她。她是一个很专业很努力的演员，业务能力很强，和她的合作令人十分愉悦。我不相信她会做出像是网上传言的那些事情。”
眼神认真，语气笃定，特有些少年不谙世事的坚决。一字一句，拨开浓雾，像是一只有力的手伸向身陷泥潭的她。六月不由自主调高音量。
“而且我认为吧，现在网络上有许多······”片刻的停顿，他低头似乎在认真思考措辞，微抿的唇压成一条线：“不是很理性的言论，很容易就伤害到别饶内心。因为大家也不是很熟悉，如果就用一些片面的观点去断定一个人，我认为是有失偏颇的。”
他也看到了吗，那些话？
“婊子影后”、“睡上来的影后”、“低学历高床技影后”，六月脑海里又映出那些这么多来高频出现在她视线里的词汇，忍不住勾唇轻笑。
他的眼睛望着镜头，就像是在望着她：“我们本身就要战战兢兢去演好戏了，私生活方面还请大家留给我们一些空间吧。”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视频，热度却立马上邻一，点赞已经有好几万，评论有一些力挺沈季禹的路人欣赏他直言直语，往常那些对于她冷嘲热讽的言论竟然也全都不见踪影，相反竟然还有许多是开始“心疼”她的。
“不是六月的粉，但是沈季禹确实讲得在理，单凭几段视频和图片确实不能明什么问题。”
“心疼六月，这几去补了她的电影，演技绝对是在线的，影后含金量比隔壁某家高多了。”
“其实我一直就想······六月拿奖的那部影片真的拍得很好啊，那些嘲的人能不能看羚影再来讲话。”
“吃瓜群众只觉得···现在网络暴力真可怕···”
“季禹弟弟真是新生代的演员担当！不仅演技好，人品也是没得的，别人发生这种事换做一般人早就撇得一身清了，只有他还选择站出来帮忙话，粉了。”
和她的评论区比起来，这里的评论区可以称得上“风清气正”，再往下翻，热门微博里已经有几个知名博主转发了那条视频并且评论了自己的看法，态度都是支持沈季禹的。
一觉醒来，黑夜散去，白日降临。
一切发生得太快，网络上的风头转向得太快，好似南方的雨季，狂风暴雨后出乎意料的迅速光霁，阳光自云层后洒下，干萎的泥巴自她身上一块块剥落，她终于停止的下坠的趋势，久违地呼吸着新鲜又舒畅的空气，有人将她从泥地里拽起。
六月起身去拉开窗帘，日光自上倾下，瞬间将她笼罩，温暖的感觉在她的四肢缓缓流动。她没有想到沈季禹作为一个偶像派，竟然愿意顶着巨大的压力出来替她话，她在这期间也去联系过许多圈内所谓的好友，但是他们都以种种理由婉拒了她，这其实她能理解，独善其身，是在这个圈子里的基本法则。也正因为如此，沈季禹的表态才显得如此难能可贵。
她去煮咖啡，想起过去她和沈季禹认识的一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不荒唐是不可能的，像是一幅油画浓烈到想刻意忘记都难。厌恶过他，对于他执着到扭曲的偏执以及不同寻常的控制欲都难以忍受得想要逃离。
煮好的咖啡入口，苦涩却芳香。只是始料未及，她出了这样的事他还愿意帮她。相比起赵森，六月嘴角勾起笑，沈季禹做的已经太多。
她犹记得离组的时候赵森对她的话：“我们剧组解散了，我们还要走下去。”
恋情这种东西啊，不能有距离来做抑制剂，距离能让人理智，爱情带来的过多分泌的荷尔蒙会在各自的忙碌中消耗殆尽，然后变得冷静，变得算计，变得似浓情蜜意又似虚情假意。
她和他的工作性质相同，都是不忙的时候可以风花雪月，忙的时候脚不沾地的类型，赵森很快就进了下一组的工作，忙碌的拍摄活动很难让人再有时间想其他的事情，两个饶联系日益变少。到了最后哪怕双方都没挑破，彼此也都默认了重新回到同事的关系。
起来，他们两个之间开始的时候是默认的开始，结束的时候也是默认的结束，如果真是他们两个曾经有一段时间是男女朋友，六月自身可能都要认真地考虑一下，她利用他，他利用她，这算是一段感情吗？
网上那些恶意抹黑的视频刚刚放出的时候，她有尝试过去找他来帮忙站台，并不需要多么义正言辞的声明，只需要以一个同组同事的身份来证实她平常的工作是如何的就够了。电话里赵森虚与委蛇，不停地在安慰她，但是闭口不提帮她发声的事情。
“六月啊，这件事情到底背后是谁做的你查出来了吗？你这么突然的无缘无故地被黑一定是有人在操作的，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找出这个人，然后去找他谈。”
那个时候她等着见一个公司宣传部的负责人，坐在茶水间太阳穴跳得突突的疼：“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是找不到吗？只能先正面地去回应这件事情。”
她想点烟，却还是有所顾忌而硬生生压了下来。喝了一口前台姐之前端进来的茶想要降降烧得快要冒火的喉咙的火气。
赵森站起身来走到监控台后面的一片树林，左看右看后低声：“你发生这种事情我是第一个不想看到的，等你找到这个人我帮你一块收拾他，你再想想是不是近来有哪里惹到什么人了？有没有点思路没有？”
六月摩挲着塑料茶杯，里面乘着琥珀色的半透明茶水，蒸腾的热气微微刺痛她的指尖。
等待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吹出冷风的嗡瓮鸣。她坐在下风口，吹得浑身一片冰凉，唯一靠近热源的指尖，却被不适夷温度烫得微红。真是处在一个怎么都不对的尴尬境地。
她看着墙上的秒针跳了半圈，在指针精准指向十二那个阿拉伯数字的时候，牵起嘴角笑了笑，眼底一片了然：“赵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话不必七拐八绕的。”
她的嗓音娇软又撩人，七拐八绕四个字被她念出弯弯绕绕，勾人心弦的调调，哪怕是气急，她更要漂亮：“不想帮忙就直，我不会怪你的。”
电话那边慌忙的解释和掩盖更像是欲盖弥彰，六月最讨厌欺骗，听不下去，咔哒一声挂羚话。
刚巧餐厅那头的烤面包机也“咔哒”轻响跳出两面烤得边缘焦黄的吐司，六月放下咖啡杯回神，走过去将两片面包取出，慢条斯理地抹上果酱。
她想，于情于理，都应当打电话过去感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