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余爱坊
大师兄吕弦一路护送二人至煜国边境方才离了，剩余的路由他们自己去走。
二人转乘快马，一路疾驰进了周国境内，乔装成兄妹蒙混过关。娄式杰经过四个月的强化训练早已练得钢筋铁骨，快手快眼，又有方映妍机敏聪慧的指点，一路行来倒也顺利，五日后便抵达汴州城外。早有易得阁的人前来接应，直奔内城而去。
方映妍早就倾慕汴州城的繁华，尤其有周浚、徐将军他们在，对汴州城的期待更深了一层。进入城内，周国的富庶尽收眼底，楼宇林立，街道宽敞，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完全秒杀了江南老家的檀城。再跟着进入最富盛名的丹阳街，更是令人眼前一亮，灯笼高挂，喜幅满，行人摩肩接踵，处处轩昂壮丽，叫人不觉慨叹周国的强盛，也不知煜国帝都江宁又是何等情景。
沿着丹阳街一路向东，到得一座富丽堂皇的阁楼门前，上书三个金字“余爱坊”，字迹飞扬，潇洒俊逸。这便是易得阁在汴州的一个重要据点——余爱坊。余爱坊位于街市的东北角，也是丹阳街最繁华的地段，离周国世家大宅的聚集地仅百里之遥，是汴州城最有名的乐坊之一，常年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
此时正值正月，汴州人人还都沉浸在浓浓的年味之中，富家子弟及各类闲散人员纷纷来坊中饮酒作乐，欣赏歌舞，也有门阀士族专门邀请伶人上门演艺，正是坊中最忙碌的时节。
三人不入正门，拐道后门街巷窄道方一齐下马自门而入。穿越层层过道厅堂，遥见一位艳妆华服的女子款步而来，领路人见了立刻俯身拜见：“秋姐！”
女子笑容盈盈，步态生风，容光绝美，丰姿尽现。
他二人心中不由一震，世上竟有如此美人，真叫人心神荡漾。
娄式杰自幼在悯生营，早听过秋姐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忍不住对着方映妍耳旁道：“这便是传中的易得阁第一美女，慕容秋。”
方映妍心中一惊，未及回话，美人已到了跟前，急忙上前与他一同行礼拜见：“秋姐！”
“二位多礼了，请随我来。”女子娇音婉转，巧笑嫣然，转身而去。
他二人看的如在云端，傻愣愣跟着去了，一路上俱是各色鲜衣彩裙的姑娘，正值妙龄芳华，将整座乐坊衬托得朝气蓬勃，风光旖旎。
三人转入密室，方映妍首先拿出阁主的亲笔信交给秋姐。
慕容秋轻扫一眼，立刻明了，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个圈，随即樱唇轻启：“欢迎二位到来，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这里人多口杂，大家注意保密身份。”
“是。”
“另外，枭枭改名萧萧。”
“是。”
二人应声回答，美人在前，无有不从。
慕容秋转身便带他俩去见坊主张玉筱。张氏亦是多年征战红尘的老手，虽然美人迟暮，眼神却极是精炼，一眼便知地你我，极是配合，又见方映妍生的柔美多姿，心下窃喜，急忙编入舞队作为舞姬，由慕容秋亲自管教。娄式杰则分配做个门房。
一切安排妥当，休整半日，便正式进入一个舞姬的生活状态。
每日清晨，慕容秋都会过来亲自指导姑娘们练舞，对萧萧由是更甚。一招一式，一笑一颦，皆亲自把关、教习，她为人又温柔谦和，完全不似汀月老师那般严苛，令人心服口服。
闲呆了几日，方映妍方知慕容秋乃是这座乐坊的头牌舞姬，汴州城有名的美人，自己能得她亲自指导实乃三生有幸，因而更加勤学苦练，舞艺日益精进。
三日后，余爱坊收到京城世家薛家发来的帖子，邀请姑娘们正月十二日去府内跳舞，庆贺薛家二公子的十八岁生辰。薛家是汴州五大家族之一，所交皆是周国权贵，一般人非经特邀绝不能入内，余爱坊因为站稳沥阳街头一号的位置才能有此殊荣。
慕容秋眼见是个好差事，便力推方映妍也跟着去，正好叫她了解下周国世家的礼节和风貌。慕容秋正当红，余爱坊又一直暗中受着易得阁的资助和保护，坊主自然不会推辞，再挑了几个可靠的姑娘跟着，便编成了舞队。由慕容秋亲自领着，按照主鼓意思认真编排歌舞，挑选服装首饰，又多方学习周国世家礼节，确保不出状况。
正月十二日清晨，七位妙龄女子盛装来到薛府大宅。宅内雕栏玉砌，繁花似锦，喜气洋洋，人流如织。待到众宾客一一到齐，已是晌午时分，酒过三巡便有丫鬟来请舞姬在门外候着，随时等待召唤。
方映妍与众姐妹乖乖立于门厅角落等待，心中好奇周国世家的风范，便忍不住四处窥探。但见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个个锦衣华服，风流倜傥，面相富贵。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下。那人正双手捧着个精致的盒子往里走，她不禁吓了一跳，诈以为幻觉，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竟是奚越。
方映妍当即慌了手脚，这样的诚，有奚越在，必然就有徐将军在，她一个煜国刺史府的姐在这周国世家的宴会上跳舞，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蹊跷，一时间张惶不知所措，赶紧拉住慕容秋声道：“秋姐，里面可能有人认识我。”
慕容秋讶异道：“你确定？”
见她使劲点头，确信无疑，慕容秋一时犯难，思虑片刻，连忙将手里的木槌给了她：“你快拿丝巾蒙上脸。”
方映妍会意，二话不掏出丝巾往脸上一系，再接过木槌，站到乐师的位置上。随后，耳边便传来叫歌舞的声音。
“请歌舞……”
霎时，所有人不由分以最美的姿态盈盈而入。方映妍跟在队伍的后面，迅速找到乐师的位置，站定，一边努力回忆曲子，一边慢慢敲打手里的木槌。
俄而，音乐响起，姑娘们随之翩翩起舞，粉色的纱裙在流光溢彩的殿内轻舞飞扬，姑娘们婀娜多姿，身量苗条，惹人艳羡。众人皆自饮酒，有好色者便专注于端详哪一个长得最美，哪一个舞姿最销魂……
方映妍隔着错落有致的编钟偷眼望去，发现堂前左侧上席果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徐为任。徐将军一身青色锦袍，端坐赏舞，神情漠然，眼神空洞，与众人享受其间的状态极为不同，却依然瞧着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英挺和潇洒。
她眼里看着，忽然忘记曲子打到哪了，临时接的曲子并不是很熟，如今一打岔竟忘记下一步应该如何？手中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勉强举起木槌胡乱敲了两下便又重复演奏起来。
好在她平时学习用功，对曲子的把握也得心应手，迅速就找回乐感，引领众人接着往下跳。这样微的变化，除了行家和过分熟悉的人外一般是发现不聊，便也没放在心上，依然心无旁骛的演奏下去。
一曲毕，众姑娘躬身谢恩，准备退出。
这时，堂上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因为颇懂音律，忍不住点评道：“舞跳的不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可惜乐师不在弦上，听起来如鲠在喉。”
众惹时哄堂一笑，开始交头接耳，没想到堂堂余爱坊竟有这等不着调的乐师，实在是砸了招牌。
慕容秋作为领舞，为了挽回乐坊颜面，只好上前施礼道：“秉罗公子，这位乐师本为舞姬，只因昨夜忽感风寒不便跳舞，才临时改由她代女子为之。因曲子不熟恐污了尊耳，令公子见笑了！”
罗公子罗咏琳是余爱坊的常客，只一眼便被她认出，倒觉荣幸，一时兴起，不免多了几分兴趣，故意调笑道：“余爱坊没人么，一个病人也要潜来跳舞。”
此言一出，众人更觉可笑。慕容秋惶惶立于中庭，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好连连鞠躬道歉，甚是掉价。
在场舞姬顿觉颜面扫地，纷纷朝着方映妍递来怨恨的目光。
方映妍自知难以推脱，只好勉强从编钟后面走出来，压着嗓子跪地请罪道：“秉诸位公子，年节期间歌舞繁盛，坊中姐妹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有的，还请公子恕罪。”
座中正主薛二公子薛寅不想扰了大家的兴致，出面解围道：“既如此那就下去吧，缺一人也无妨。”
众人并无反对，皆自自话，继续喝酒聊，并不在意。
方映妍见势急忙谢恩离去，正欲退下，忽闻左席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病则病矣，为何还要蒙住脸？难不成相貌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