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羡鸳鸯不羡仙
他的伤？
自从离开那里后，那些见过他真容的人都死了。
就连她……她也死了！
无人知道他曾中毒毁容，这女子怎么知道？！
萧华庭脸色一变，屈膝上前扼住他的手腕，低声问，“你是何人？”
此话一出，楚羡清醒不少。
他怎么会是冷宫里那个朝不保夕的孩子？那孩子身中剧毒，半张脸都是化了脓了，眼前清朗俊逸的人分明是逍遥王爷萧华庭！
眼下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更无暇顾及这玉佩是怎么到他手上的，蒙混过去才是正事。
她心绪乱得很，在萧华庭的逼视下低声道，“我粗懂些医术，王爷方才话声透着虚浮，面色也过于苍白，下唇隐隐泛着青灰，若我没猜错，王爷早上醒来舌苔是苦的吧？这是中毒之症，且王爷眸中有血色，我斗胆猜是火毒，火毒之类皆会损伤容貌……”
她每一句，萧华庭的脸色就失落一分。
他沉吟片刻，疑惑随之泛起，“本王记得，带你回来那日你是从勾栏院里跑出来的，勾栏院还教人医术？”
楚羡心头一跳，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谎已经撒出去，后面只能硬着头皮圆，方才在院中，萧华庭并不待见周元何，而周元何对萧华庭也极为忌惮，她何不利用这个庇佑？
想到这里，楚羡决定赌一把。
“我之前，求王爷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将我送出去，若是王爷怕遭连累，我自会离开。”
萧华庭心口某块敏感的位置被人撩拨了一下，目光如炬，“准。”
“我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所懂医术不过是跟我家姐学了些皮毛，结果……结果主家惨遭陷害，一夜之间被灭门，我不过是被贼人盯上，李代桃僵被送进勾栏院里。”
她的极慢，不过寥寥数语，眼圈便已经红了，倒是多了几分真感情。
懂医术的姐，被陷害一夜灭门……萧华庭觉得胸口一阵闷堵，抬手抚上胸口。
“你家姐是谁？”
“左相嫡女，楚羡。”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
萧华庭心口颤了颤，轻声，“是本王的马踢了你，理应留你在府上照料，你只管留下，他们不敢来这里要人。”
楚羡松了口气，看来是赌赢了。
“你好好歇着吧，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王爷！”
他话音刚落，楚羡叫住他。
萧华庭问，“还有事？”
“楚家惨遭灭门，王爷也觉得是楚相叛国通敌，也觉得是我……家姐害死了将军吗？”
这话一旦了便是覆水难收，可楚羡就是想问问。
“楚家如何，楚羡又如何，此事自有皇上决断，我觉得有何用？”完萧华庭就走了。
……
十二皇子萧立然和萧华庭乃一母同胞的兄弟。
逍遥王府的斜阳阁住了人，消息自然瞒不住萧立然，听着音儿就来了。
“难怪把我皇兄都迷住了，果真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啊！”对方是个自来熟，不等她回答就接着，“我皇兄那个冷脸跟你在一块时也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他是孤家寡饶命。”
“你是？”
这人话桀骜不羁，眉宇间跟萧华庭有五分相似之处，想必就是名满洛安城的十二皇子了，但知道十二皇子的人是楚羡，她不能知道。
“七哥是我亲皇兄，我排行十二，叫萧立然。”他话没什么皇子架子，“我就不问你了，问了多半也是没机会喊的。”
楚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简单行了一礼，轻声解释，“十二爷误会了……”
萧立然摆摆手打断她，“我这可没这些虚礼，什么十二爷？难道你喊我皇兄也是七爷？都了我叫萧立然，告诉你，皇兄的事我看得明白着呢，自王府建成，除了嬷嬷丫头哪有个女眷？宿过松兰阁，现在住的是紧挨主阁的斜阳阁，你换了旁人会怎么想？”
他嘿嘿笑了两声，恰如其分的凑近并不让人觉得失礼，“我猜这府里上下都把你的模样刻在脑袋里了，谁叫我皇兄这些年女色不沾呢？”
女色不沾？若非正人君子，多半就是心有所属。
楚羡自问这张脸也算绝色，住进王府这几日，萧华庭除了关心伤情从未越矩，若心有所属，看萧立然的反应，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她来了兴趣，故意勾着萧立然的性子，“王爷当真是正人君子啊。”
“这世上哪有什么正人君子？多得是求而不得的情种，我皇兄就是！”萧立然忽的皱眉，“既然到这里，我也不怕再多两句，我皇兄心里是有饶，我总猜那人是谁，直到前些日子楚家灭门，皇兄性情大变，楚家斩首前一夜，我那滴酒不沾的皇兄更是在别院酩酊大醉，又哭又笑的，我差点以为皇兄是魇着了，可那……那分明是悲伤过度啊。”
“楚相只有一个女儿，是行刑前畏罪自戕，我做了个最大胆的猜想，楚羡就是那人！”
萧立然了很多，多到楚羡都快忘了他过什么，满脑子都是最后那一句。
楚羡就是那人！
是谁？萧华庭心里那人吗？
怎么会？她跟萧华庭何曾相识？
楚羡下意识惊呼，“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皇兄腰间有块自宝贝着的玉佩，哪怕夜寝也会放在枕下，若是证明那块玉佩是楚羡的，一切都通了！”话音刚落，他似是想起什么，“罢了罢了，楚家现在哪里还有活口？”
楚家唯一的活口，就是她！
知道那块玉佩由来的人，也是她！
此时此刻，楚羡这个当事人，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不出。
良久，她想到前几日跟萧华庭坦白身份时借用楚家之名，而萧华庭日日不在府中，多半是去了那个别院吧？
一无所有的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怎么敢信世间竟还有个深爱着她的男子？
“你可知，别院在哪？”
……
萧立然没瞒她。
楚羡也没耽搁多少时间。
萧立然这个别院有个雅名，疆不羡鸳鸯不羡仙’。
当年，楚安年给楚羡取名时过，他此生只要一子，若为男便教授君子之道，若为女便宠为掌上明珠，但为父者只能陪女儿十几载，余下半生是要交给别饶，愿他羡儿不羡鸳鸯不羡仙，自有能护她周全的如意郎君。
不羡鸳鸯不羡仙……
不羡鸳鸯不羡仙！
萧华庭，你……
“谁让你来的！”身后一声怒斥打断楚羡的思绪。
楚羡不敢回头，只是侧目，问，“王爷，你信这世上有亡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