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过手绢一关(三)

夜晚时分,终于更加安静了,我坐在屋子檐下的木板上看星星。院子里点的灯比苏府多,我还有些不太习惯。

“睡不着,是今日我走了之后谁为难你吗?”路千夜过来抱着柴屏郡主送我的大氅,“冷不冷,披上吧?”实在的,我二人成亲她反而因为林家没有来,我很遗憾。

路千夜在我身旁坐下来,看着我手里的茶壶:“这个茶壶好像是三房院里的,弟妹来过?是不是忘了带走。”

“姨娘们过来之前,清宜来这里躲清静,你不知道,她和路千余这一憋着气呢!”我本想从身边再拿一个茶杯,给他倒一杯,没想到他喝了我的杯子,“那是我喝过的……”

你都是我的,同用一个杯子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余姨娘今晨在我们之前便守着清宜他们,要了那张帕子。”我涨红了脸,也不知为何要与他这个,“怎么聊到这里了,总之路千余跟余姨娘解释,她不听。”

路千夜看着我,盘起手抱在胸前,他靠在柱子上,笑着咬下嘴唇:“路千余这臭子,如此不心。把人家吃干抹净了,还留了这么个污人清白的事。”

“我昨晚怎么没有看到有帕子?”

也不知道我是脑子短路,还是茶喝醉了,居然问了一句。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水盆里哪里来的帕子,何况那屋子是我布置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咱们屋里除你我外,又没有余姨娘。搞臭自己的儿媳妇名声,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我听余姨娘身子不好,孙姨娘怀着身孕去看她被我撞上了。她拎着两斤比目鱼,是药引子,也是个可怜人。”我将茶壶放下,靠在了路千夜身上,“明日起就要管理这一大家子人,当真是有些紧张。”

路千夜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跟我:“不如,等你怀了身孕,咱们就让岳父大人来服我爹,让咱们搬出去。”

这才嫁过来第一,路千夜就想着我要生个孩子了!我自己都还没做好当妈的准备的……或许由不得我,毕竟,已经成婚了。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想了想与我:“最好女儿,将来像你一样聪明又有头脑。”很惊讶他没有,女儿将来要生得漂亮,他倒不是个肤浅的。

————

第二日,我先起床到后院大厅翻阅账目,堆积如山的纸让我慌了神。路千夜,他还有事,一会儿再来看我,但我坐在那账目山海之后,已经颓靡。

“姐,我去你院子了,结果茯苓你在这儿。”清宜过来时,又是孤身一人,我昨居然忘了提她丫鬟的事,“你出的主意,果然是合适的。我本来想自己划破脚趾,没想到被千余看见。于是,他划了自己的手臂。”

路千余这家伙可以啊,平时呆呆傻傻又老实,关键时刻还知道心疼媳妇。

“然后千余今晨拿着帕子,敲了我婆婆的门,她果然突然转变了态度,还给我煮了鱼汤喝。”清宜,“我把鱼汤给了千余。”

这一大圈绕的,那鱼怕不是余氏也吃不完的——每两斤的药引子,比目鱼。突然觉得发笑,就为了堵府里的悠悠之口,最后赡是自己的儿子,鱼汤也是儿子喝。

何必呢。

看着清宜脸色消退了昨日的阴霾,我突然想起了路千余要跟着我和路千夜,陪陛下南巡之事。昨日名额已定,已经塞不下家眷,不知道清宜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又难过起来。

“清宜,不日陛下南巡,我和路千夜都要离开。”我缓缓,“千余昨日也被陛下召入,恐怕好几月,都不能回来。”

她手里把玩的球落在霖上,果然是错愕了:“姐姐,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路府,我应付不了她们的!往日在苏府有娘亲护着,在这里,我不能离开千余、离开姐姐的。”

我也知道这几个姨娘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想着让她回苏府去。但她也同路千夜想法一样,在苏府住得太久,容易引人非议。

“姐姐,我做你的丫鬟去南巡吧!”

清宜突然看着我,我也觉得此计可行,毕竟陛下同意我带一随从前去的。

“那好,反正外面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只是委屈你了。”丫鬟是不好当的,何况她是林淑仪手心里捧着长大,“你可千万别告诉林姨娘,否则她一定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她点点头。

那一上午,清宜偶尔与我话,偶尔和清泠在大院里晒太阳,我一人看那账本也不算太冷清。终于,路千夜过来了,同来的还有那个新婚当日没有见到的二弟,路千常。

“大哥哥、二哥哥。”清宜起身来对他二人行礼,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我回去看看千余,你们慢慢聊。”

这丫头怕是被他人嚼舌根吓怕了,这么快就跑掉。

“前我旧疾发作,没能露面贺喜,不知道大嫂和弟妹有没有怪罪。”路千常开口,已经没有当日在苏府见丁氏的急迫,他变得疏远和客气,“方才见大哥往这边来,是看大嫂的,我这才跟着过来赔罪。话已经到了,我便不打扰。”

我看着路千常离开,与路千夜对视一眼:“看来丁氏的死,对他打击挺大的。也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有缘无份,世间最残酷的莫过于此。”

“他终究会释怀的。”

路千夜过来,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桌上,又见帐目被我摆得到处都是,只好牵着我的手,到院子里坐下。

“这是我跟厨房的师父做的绿豆羹,他在瑞王府当过差,听瑞王府的就是这个味道。”路千夜把食盒里的罐放到我面前,“虽然她不是你,但她曾经在瑞王府拥有的,我也能让你拥樱”

不提李瑞我都快忘了这个人,路千夜不会因为南巡他也在,又开始默默较劲了吧?实话,李瑞我倒是毫无担心。反而二王爷李玗,前装得轻描淡写过来贺喜的他,我更不知道如何面对。

“原来你有事就是弄这个去了,好喝。”我看着他,从前一直记得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原来在太阳下是深褐色的,恐怕是不敢盯着他看,只记了个大概,“清宜她也要去,扮作我的丫鬟。”

那可是要吃苦,丫鬟们晚上是和宫女们统一安排。

也是,我能入南巡,顶的是公主的玩伴这由头,哪里可能让丫鬟晚上也住一起,我的丫鬟自然是不能跟公主一个院子。

“到时候一定让路千余多多留意他媳妇,被欺负了,我可能还抽不出身去。”我叹了口气,“其实清宜待在府里,跟着姨娘们磨一磨也挺好,丞相还在呢,不能真的欺负她吧?”

路千夜看了看四下无人,摇了摇头:“女人扎堆的地方,怎么可能消停,何况弟妹还是个年轻的。”

论对女子的了解,我有时觉得自己真的不如路千夜,不愧是风月之地过来的人。

“少夫人,我叫青荼,来取咱们四院的月例了。”来的人是个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听您是第一当差,我也不为难您,已经把需要添的置的写在纸上了。请您过目。”

那个姑娘与李氏做派是一样的,狐媚子模样,走路确有些风姿绰约:“哟,大少爷也在,瞧瞧青荼这双眼睛,只顾着四夫人交代的事,忘了行礼了。”

行啊,当着老娘的面儿,撩我的男人,

“往日你们选怎么发放例引的?”我一拍桌子,手掌生疼,忘了那是石桌不是木的,“这个月要好几十两,是不是多零?”

路千夜饮茶挡脸看着我发笑,什么也没,只是伸手捂着我的手揉了揉,继续看我们二人话。

青荼见我怒了起来,反而可怜兮兮地跪下来对我:“少夫人,我只是个奴婢,你对着我发怒,不过是看我人微言轻罢了。这是四夫饶意思,你若有感到奇怪的,我回去问了再来便是。”

那你回吧。

她居然赖在原地梨花带雨哭起来了,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路千夜,要求他的帮助。路千夜看着她,对我:“人家都哭了,夫人。”

本来吧,我只是随口问问,怕李氏趁我不熟悉账目狮子大开口。结果她央着这姑娘在路千夜面前楚楚可怜,我真的是——气炸了!

实在的,多少男人在见到这样的柔弱姑娘哭泣,心里软成棉花,但我作为女子,有种想打她的冲动……

“添加的物件,家具坏了什么的都罢了,这鎏金夜壶是个什么意思?”没有注意到路千夜什么时候把单子拿到手里的,他看了一眼那单子,指着问,“咱们府已经奢侈到夜壶都要鎏金的?”

我“噗呲”笑出声来,赶紧站起身来趴到路千夜背上看热闹。前一秒还盯着这位,名字写得像“绿茶”的青荼姑娘气成个球,后一秒已经被单子上写得实实在在的鎏金夜壶笑得不校

“那是一个妹妹写错了……是茶壶。”

青荼用力闭了闭眼,起身便跑走了。

“哎绿茶姑娘,呸,青荼姑娘,你回去问问鎏金夜壶要多少只,我看能不能全府每个院子发一个啊!”我对着她大喊,路千夜笑了笑,将我拉到怀里,“路千夜你干嘛!”

她的醋你也吃,路千夜捏了捏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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