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风动

白日离开太过明目张胆,故定在了夜晚走。陆介一想到夜晚那妙事,在午后先生授课时,他便开始期待起来,并暗骂这课堂漫长且无聊。

司曳正好问了个问题,又瞧那陆介神态不同往日,以为他心中以明了,便叫他。李应逢听到这名字,一愣,移眼看着那个满脸乐样,早以忘却身在何处的傻蛋。司曳又接连叫他好几声,那陆介才回神,站起来,发懵瞧着先生。

司曳叹口气,那原本憔悴的脸色更加不妙,耐着性子又再问了他一遍,“酷暑已至,多有暴雨,若今年并河又遇水患,你可有解?”

大庆并河附近,每年夏日水患频繁,冲毁庄稼还有房屋甚至是余粮,导致当地一些贵族高官刻意暴涨谷价,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为了活下去,便有农民挤堆抗击,故并河附近多动荡,也向来是朝廷重视之地。

陆介现在满脑子都是烤鸡美酒,那还装得下这水患,又隐约记得父亲似乎提起过,去年水患朝廷便是排那个什么大人过去……“修,修筑堤坝!改……再改个河道?”

司曳那清秀眉毛微微隆起,那双眼底乌青尽显疲态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置百姓于不顾?”

“百姓?”

“难道不应先委由地方官吏及时赈给,首先解决粮食问题,维持百姓生计减少动荡,暂时安顿好他们,再雇佣难民兴建水利,便于他们重建。最后在当地设置义仓……”

陆介撇嘴,随便敷衍道:“先生的是。学生受教了。”

见状,司曳皱眉,不悦,“那若是大庆攻打北边的鹿良国呢。”

这问一出,其余学生皆是一愣,然后低声交头接耳。原因无他,自鹿良皇帝斩杀大庆派去谴责他们可耻做法的使者开始,战争便拉开序幕,可这一打打三回了都没攻下鹿良这块北边的弹丸之地,身居高位的大庆,便频遭周边国家打闹般的挑衅。

陆介眼睛一转,“三征也未攻下,无非是那鹿良退守绕城,死守不出,硬拖到寒冬来临,有这冬将军相辅,我大庆若不退兵,先不那鹿良乘机反攻,这冻都得冻死许多将士。况且这鹿良脸皮厚,不管谁前来攻打,皆是一打就跑,你若一撤便又反扑回来,抢回被占的地方,所以打了也是白打。”

“那便不攻打了?”

“非也。只是要等一个合围鹿良的机会。至于这个机会如何来,学生不便多。”

待他完,底下坐着的学生大多不知他所云。

李应逢简单想了下几国分布位置,心中便明了,抬眸,眼底像是碎石击潭般泛起涟漪。这陆介本就生的眉目鲜明,又着红衣窄袖,自信话时便更耀眼夺目,活像那泼墨画中最浓墨重彩的惊艳一笔。

司曳展眉,让他坐下,又继续授课。

陆介千盼万盼!总算等得夜幕降临!待到学生都去歇息时,这两人推开了门。

“走走走!”

程己起身,疑惑盯着他两。

“程己,明早见。”

程己没多问,安静点点脑袋,目送二人离开。

两人乘着月色,偷偷摸摸去牵马,“刚好有两匹。”这马是来时,他跟程己骑的。陆介摸摸马耳朵,翻身上马,见李应逢站在马前不为所动,着急催促,“白菜你愣着作甚呐?”

李应逢抬头,有些无奈,“其实,我不会骑马。”

陆介无言以对。

片刻后,陆介伸手,“上来。”

“作甚?”

“啧。跟我一起骑啊。难道你还指望我现在给你找个马车呐?快点!别扭扭捏捏的。”

李应逢迟疑伸手过去,冰凉指尖刚触碰到那暖和的手掌,便被一把抓住拉上马,坐到他身后,陆介回头神情似笑非笑,“呵,没想到我头次跟人共乘一马,竟是跟你。”

“巧了,我也是。”

陆介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怔愣片刻后,嘴角竟带出一个正常的温和笑容,“这也是我头次带朋友回家玩。”

凉爽夜风抚人,李应逢初次觉得这般的畅快轻松,语气轻快了许多,“我以为你会经常邀人。”

陆介抓住缰绳,眼睛盯着前方,额前碎发被吹得往后摇摆,“跟我玩的到一块的挺多,但他们要么是恭维我,要么就是看上我家世,算不上上是朋友,带回家也徒增无趣罢了。还是你有趣点。”

李应逢眼睫微颤,他又何尝不是呢,他忽然想到在偌大华丽宫殿里一直孤零零呆着的自己,不管怎么转身,身后都空无一人。

“这次咱们是偷着回去的,下次你再来玩。不过,可别被有心人看到了,届时心给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这些规矩,很烦。”繁琐的规矩让李应逢觉得举步维艰,像是有一双无形大手始终掐着他脖子让他不能透气。

“不过……一个皇子,一个大家族子弟,这怎么看也像是……”陆介突然回头,满脸惊诧,“你不会是真的在拉拢我,方便你日后夺嫡吧!”

“是啊。”

陆介痛心疾首的:“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那般对你,应对你多献殷勤的,日后还要仰仗二皇子您呢。”

“现在献殷勤也来得及。”

安静片刻,耳边只有呼啸风声。末了,这十里竹林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少年郎的爽朗笑声。

到了家附近,陆介把马拴好,像个贼般,带着李应逢偷偷摸摸往府垠门走,后门院墙里有一颗大树,枝桠多粗壮,有些甚至都长到外面来了,故这里也是陆介回家的一条道。

陆介轻轻一跃,便跃至树上,伸手,“快来,抓住我。”

这次,李应逢没在犹豫。

进到家里,陆介轻车熟路绕开巡逻的守卫,先是溜去厨房,后又跑进酒窖带了几坛子酒。

看他这熟练动作,想必不是第一次干了。李应逢歪着脑袋,垂眸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酒,这人还真是应了那句,不怕外贼凶,就恐出‘家贼’。

“这!便是我的住处了!”陆介打开自己院子的门,对李应逢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李应逢跨门而入,先是打量一番,这院子里要么是堆着刀枪剑,要么便是一些他没见过的叫不出名的物件。陆介瞧他好奇,便道:“要是喜欢,明日你带走就是。”

“随便什么都可以?”

“那是。大气,懂不。”

陆介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在院里架火开烤,烤好了便带着李应逢去屋顶上吃。

“如何?”陆介一条长腿搭在檐角上,吃的乐呵了,还晃晃腿。

“是比今早的好吃。”

“那当然。”陆介转身提来两坛酒,往他怀里塞了一坛,“吃的腻了,再来一口,简直舒畅至极!”完,他便提着酒坛,仰头喝了几口,放下酒坛,抬手擦去嘴边残留的水迹,“怎的不喝?难不成,还得要我去给你寻得一精美玉杯,让你细细品呐?啧,跟你,这般喝酒不痛快。”

“不是,是我不会喝酒。”

“嘿!你你,骑马不会,武功不会,这喝酒也不会……你干脆别叫白菜,叫,叫不会好了!”末了,他觉得自己的有趣,仰大笑。

笑完了,又帮他打开酒坛子,“来,跟着我喝。”

鼻尖围绕着沁人酒香,李应逢迟疑片刻也学着他模样,提起酒坛子,本想抿一口的,但那陆介使坏,伸手抬着那酒坛底部,硬给李应逢灌了几大口。

“如何?”陆介得意瞄着他。

李应逢被呛得咳的脸红,待的缓过神,便送了陆介一顿拳头伺候。

两个人吃也吃饱了,玩也玩够了,便往后一躺,倒在屋顶上,李应逢初次喝酒,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冠早已歪斜,双颊酡红,眼神有些溃散,刚好又有凉风来,又觉有些轻快舒适,清醒了些,便睁眼看着头顶上方的圆月,还有那颇为壮观的一条星河。

“我在宫里,见的都是四四方方的星河,从未见过这样开阔,壮观,自由延展的……”末了,李应付打了个酒嗝,顺着风,扒拉额前发丝,眼神惬意,“这样就很好。”

陆介移眼,安静看着他,头次没开口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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