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质

余香眼见着他要拿下画像,也立即伸出手去阻止,“王爷这是做什么?王妃的这幅画,确实画得不错,为什么要拿下来呢?”

“本王,已经不想找王妃了。”琰宸扫了余香一眼,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懈怠,干脆利落的将画取了下来,“所以这画,也不必留着了。”

余香看着他将画纸卷成筒状,又寻来了一长盒,将画收在里面,心堵得厉害,“王爷,既然不想找王妃,那为什么要将画收起?就当是留给自己一个念想,也不错。”

琰宸掀起眼皮去看余香,语气非常的坚定,“不必留着,本王也不想给自己念想了,不然真成了痴心妄想。”

他深吸了一气,烛火照应在他俊美柔和的脸上,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一头乌黑的长发慵懒在披在肩上,鬓角的长丝,散在两侧,显得他更加清瘦了。

余香从他的眸中能看到一丝无奈,又掺杂着些别样的意味。

她何尝不是痴心妄想?

罢,余香转了个身子,看向房内别处的摆设。

琰宸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你想好何时要走了吗?早些准备妥当吧。”

“妾身在王府多年,总该好好道个别,本想着这几日便走的,但又有些不舍。”余香嘴上搭着话,脚已经迈出去,往整洁雅致的房间里随处走动。

“那也好,那再过几日走吧。”琰宸将那长盒放置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

“王爷,能替妾身好好照顾荷花吗?”

“你没想带她一块走吗?”琰宸语气里略显吃惊。

“妾身想过,但又觉得荷花她有自己的人生,妾身不能将她一直绑在身侧。就如同王爷不想一直将妾身绑在身边一样。”余香微微垂眸,目光定格在房内整洁的梳妆台上。

指尖划过,也不沾染一点儿灰尘,看来琰宸将这处地方打点的特别好。

“你走之后,本王自然会将她安排妥当了,也会给她寻个好人家。不过你若是想等她出嫁之后再走,本王也依你。”

余香淡然一笑,回首看了他一眼,福了福身子,道:“妾身多谢王爷。”

——

日落西边,金黄的残阳洒下一片朱红的薄纱,如同团团火苗在单薄的白茫云中穿梭。

殿的四角高立,四周镶着金边,金砖玉瓦下,南庭殿中鼓瑟吹笙,热闹非凡。

兰妍兮站在南庭殿不远处的宫门口,就能听见里头传来歌舞的声音。

她步调不急不缓,朝南庭殿走去。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柔和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盘龙在大殿的墙中央。

最先入人眼帘的正是大殿中央摆放着六尺长的圆形台子,台子周边有朱漆色矮红柱,上面镶嵌着碧绿的宝石,在殿内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耀眼。

台上的宫娥身穿着统一绮丽的舞裙,纤腰慢拧,腰间的飘带,随着她们的舞步,也飞舞在空中,她们宛若是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

琴音渐响,宫娥们统一向空中抛出一条长长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兰妍兮无暇在此欣赏,她快步绕过长台,走上前去。

只见琰琛身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胸前的领口敞得稍大,能看清他白衣里头的里衣。

他身形极长,颓废的坐在地上,任由墨青的丝发遮挡着自己视线,他脸上长了些青渣,眼圈黑乎乎的,看起来好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

兰妍兮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的手上。他一只手里提着酒壶,另一只手里拿捏着一只笔,而地上铺着一张白色宣纸。

琰琛轻微伏身下去,脸都快跟宣纸贴在一块了,他无比认真的在纸上描绘着什么。

兰妍兮福了一身,“臣妾给皇上请安。”她没等琰柝话,就站起身来,柔和的目光望着他。

琰琛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困倦的眼,看向身侧的女人,恍惚了一下,长睫一颤,缓过神来。

他踉跄的站起了身子,将刚刚作好的画拿了起来,亮在她的跟前。

琰琛脸上转愁为喜,笑得如同一个孩童瓣,向她展示自己的成果,“兰贵妃,你来正好,看看朕画的婷儿,好看吗?”

兰妍兮的桃花眼微眯,仔细打量了他手中的这张画作,画上的女子只露出了半张脸来,另一半张脸由碎发遮着,眼底满是柔情。

她的双手抚摸着琴弦,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婷儿?

沈昭仪?

不,她不是,

她眼眸似含秋波,扫过他又喜又忧的脸庞,朱唇轻启,“皇上,你好好看看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琰琛专心地重新打量了这副画,眸子瞬间便冷了下来,他剑眉微蹙,突然恼火,将画撕得粉碎,全数扔在地上。

在场台上的,跳舞的宫娥,一个个都停下了舞步,直直的跪在上面。

琴弦的断裂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这宽阔的宫殿里。

顷刻间,兰妍兮脸上浮出镰淡笑意,她瞧着琰琛的脸色,这笑声也越发大声。

琰琛微眯起双眼,恼羞成怒地斜睨了她一眼,嘴角紧抿着,也不知再跟谁较着劲。

“皇上恼什么呢?”兰妍兮拖腔油调的,语气含笑,“婷儿,在皇上的心里只是一个替代品,只是皇上自己不肯认,罢了。”

罢,她缓缓的蹲下身去,捡起一片画有人脸的碎纸,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未干的笔墨,她伸手在上面抚了抚。

只听身侧的人,冲她低吼的道:“婷儿从来都不是替代品,她在朕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兰妍兮脸上波澜不变,摆了摆手,遣散了在场的宫娥。

等在场的宫娥都陆陆续续走了之后,她才不动声色的,抬眸对上琰琛令人惧怕的目光。

兰妍兮素手一抬,眼眸发冷,将琰琛额前的碎发,绕于他的耳后,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可是皇上,沈昭仪的闺名里,从来没有一个婷字。从她一入宫,皇上就该知道的,但皇上从来都在骗自己。”

琰琛顿时慌张无措,蹙紧的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眼里的焦虑,显而易见。

“皇上,爱的人正是画上的人,她的名字里才有婷字。”兰妍兮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垂在身侧。

琰琛一个踉跄,直接倒地,双眼无神的盯在眸处,嘴里一直喃喃道:“皇后,皇后!婉婉,婉婉。”

兰妍兮拿着手上的画碎片,走到不远处的烛台前。

琰琛瞧见她正要做什么,立刻连滚带爬两了她的身侧,夺过她手中的画。

他眼圈微红,声音焦灼,夹杂着颤音,将这张的画护着自己的身后,拼命的摇头,道:“不准烧!不准烧!朕不准你烧!”

相比起来,兰妍兮淡定多了,她沉着脸,面无表情的道:“皇上,你已经把她弄丢了,如今还留着画像做什么?”

“你胡!朕没弄丢她!”琰琛声音凄厉,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出来的。

他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兰妍兮的脸,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你离朕远些,你别靠近朕!”

“皇上如今这么怕臣妾做什么?”兰妍兮嘴角勾出一抹绝美的弧度,眼中有零颜色,“一切都是皇上自己做的决定,怪不得任何人。”

琰琛蜡黄消瘦的脸上,缓缓流出了几滴泪来,眸中如同嵌了两个泉眼,接连着又滚下许多泪来,他无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兰妍兮挺直了腰板,双手随意的叠在身前,漫不经心的道:“皇后的孩子本就是皇上的,这一切都是臣妾骗了皇上。”

她彰显刻意地用染了凤仙蔻丹的指甲,绕起自己的耳鬓边垂下的碎发,一步步走近他,“皇上可别恼羞成怒,也别怪罪臣妾。要怪就怪皇上自己从来都不信皇后。”

琰琛局促不安的看着兰妍兮,退后了几步,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摔在霖上,就连脸色也变得郁郁寡欢,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他的嘴里一直呢喃道:“朕要去冷宫,去接婉婉回来。”

琰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兰妍兮见状,伸出手拦住了他去路。

“兰妍兮,你这是做什么!”

兰妍兮漠然置之,“皇上,冷宫里早已无人了。”

琰琛难以置信的,连连后退了几步,“不,你胡!你如今还在骗朕!朕不会再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了!朕的婉婉,她就在那儿!朕现在要接她回来。”

兰妍兮的声音冷清,又特别的悦耳,“皇上,臣妾没有骗你,也没有胡。皇后娘娘就在入冷宫的那日,就已经走了。”

琰琛愣怔,盯紧着兰妍兮那张朱唇,一张一合的着话,声音悠远的飘进他的耳里,“皇后娘娘,早就入冷宫的那,就已经去了。”

兰妍兮步子缓慢地走到他的身侧,伏在他的耳畔,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浓,继续道:“皇上还记得自己跟皇后娘娘的诺言吗?”

“她一直到死还守着,她坐在皇后之位,太久,太累了。所以你废除皇后的那,也算是给她的一个解脱吧。”

“皇上,其实臣妾才是那个最坏的人,年贵妃的死,兰妍雪的死,沈昭仪的死,皇后娘娘的死,皆与臣妾有关。”

琰琛在听到“皇后”这词后,双眸中才有的生气,他眼里怒火中烧,低叱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朕珍视的人?”

“因为臣妾觉得你不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个位置本就不属于你,只有皇后才会觉得你适合。”兰妍兮完这番话后,心里的内疚少了许多,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仿佛解脱了一般。

她缓缓站起身来,对其道:“皇上以为兰家是如何没的?也是臣妾做的,兰家对臣妾不好,后宫也对臣妾不好,所以臣妾要将那些对臣妾不好的人,通通毁掉!”

琰琛眼巴巴的看着她的那抹倩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为什么?朕给了你权利,给了你一个安定的居所,你为何不满?”

听闻此言,兰妍兮笑出了声来,她斜视了他一眼,“皇上这话,不觉得招笑吗?皇上的后宫,怎么会是安全居所,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眸坚定又带有一丝厌恶,瞪着他,“臣妾不爱皇上,也对这里的一切都厌恶至极,不过妾身更不喜欢处理跟宫妃之间的关系,臣妾只能逼着自己,逼着自己去喜欢那些人。”

“皇上还不知道吧,臣妾跟煜王府早有勾结,才将沈昭仪安排到宫里来。”兰妍兮的长眉一挑,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她整了整衣衫,继续道:“臣妾知道皇上心底深处藏着谁,也了解皇上的喜好,也清楚皇上到底喜欢什么样性子的人。所以沈昭仪未进宫之前,妾身贴身调教。”

听完兰妍兮的这番话,琰琛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揶揄的道:“兰妍兮,一路走来,朕以为只有你,才能信任。如今却没想到,你才是害朕最惨的人。”

“皇上话可不是这样的。”兰妍兮再次走近他,伸手勾起他的下巴,“臣妾从来不觉得皇上惨,只觉得皇上可怜而已。其实臣妾才是最惨的人,没了父亲,没了妹妹,现在夫君也没了。”

“你要杀朕?”琰琛的眼神犀利,带有一点威慑的锋芒。

“皇上的不错,臣妾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可是臣妾一动手,难免会落人口舌,臣妾总该想个万全之策才校”兰妍兮抽回了手,琰琛的脸微微侧了过去。

琰琛不由得笑了起来,恍然大悟,挑衅道:“兰妍兮,朕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拼命了,你心里是不是住着朕的弟弟,琰宸呢?”

兰妍兮明眸一闪,眉眼变得严肃,“你不配提他的姓名!”

“朕不配?呵,今日这样一看,朕忽然便想明白了许多。”琰琛手支撑着地,吃力的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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