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诀别辞
衡璃坚定的身影穿透了齐国士兵组成的包围圈的同时,从一人手里夺过来一柄剑。
她要保护他······她至死也要,保护他。
因为他是她的挚爱,是她穷尽一生也不愿放弃的人。
既然当初已经为了他,放弃那漫漫仙途……从今往后,就更要珍惜他啊······
但是,自从踏入了会场,这天却忽然变了。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了。是啊,又要下雨了······
望着风云变色,衡璃强自镇定,告诉自己,一切皆不用惧怕。因为,她已经做好了献出生命的准备了。
今日的她很奇怪,今日的她脑子里只有叶谪一个人了。
今日的她,似乎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来不及顾虑太多,就······满心都是叶谪了。
屠岸琨说的那些话,她不太在意,因为她知道她还是她,只要她还在,只要他还在,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天上的云像是疾速聚集在了一起似的,堆积在了天尽头,本是一方潋滟声波的池子此时竟然显得幽深起来,她想: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但是······
她的手好像愈来愈不受控制了,她的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握紧了剑柄,慢慢地抬起,剑尖,指着遥遥那处。
仿佛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生根发芽,有什么东西在顽强生长,她怎么也压制不住。
是什么?是压制她法力的那个东西吗?怎么回事?
肆起的风呼啸过耳边,她一瞬间觉得风云变色,在那个本该是万众瞩目的位置上,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熟悉的红色,熟悉的姿态······那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下,还藏着一双令万千少女为之倾倒的眼眸。
啊,叶谪!是、是叶谪!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跑过去,可是他没有一丝丝的动容似的,稳稳坐在王座之上,一只手,还把玩着一只青瓷的酒盏。
她想要呼喊他的名字,但是嘴里咿咿呀呀始终无法说出话来。
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自己身上的禁制······与其说是禁制,不如说······是控制啊!
她不受控地握着剑,直直冲向王座,甚至是腾跃凌空飞起,将那柄剑使得带着流光幻灭。
蓝光忽盛,在那光芒交相辉映之中,她的剑,就那么带着凌厉的风,直直刺向了叶谪。
叶谪轻轻地椅着杯子里的酒,看着那柄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最冷淡的目光看着她。
但是,离得那样近的时候······他看见的,不是他曾经预料过的冷淡,释然,得意,也不是他想象过的狂喜,高兴和得逞。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的,却是深深的悲伤。
那悲伤,竟然如同深海一样,深不见底。
她的眼里不应该是这样的情绪啊······她怎么会悲伤?难道,她至今还惦念着他么,至今都不肯忘却他?还是对于此时此刻再度被他刺入心口的不甘,难过?
她······断不该悲伤的。
叶谪看着她,看着“衡璃”在飞身冲向自己的一刹那,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佩剑刺进了心口。那一瞬间,鲜血将她素净的衣裳染得通红,染得······就像此时此刻他身上所穿的朝服一样红。
“阿谪······”
她明明也握着一柄剑,可是她明明是可以刺中他的——他是算计好了她要刺的方位,知道那个位置不会是要害,于是做好了同时受伤的准备。但是——他断然没有想到,在那个电光火石之间。
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刺入她的心口,下的是必死无疑的杀手。
她,握着剑,却在最后的一刹那,将剑尖转到了一旁。
她的那柄剑,脱手飞出丈外。
“阿谪······”
这遥远的声音似真似幻,可是,此时就在眼前啊——是她?
是她!
唤他的名字的,是她?
她不是怀池么?她······
叶谪颤抖着将她接在了怀中,仔细地看着她,看见她······脸色逐渐地苍白。
是啊,这是杀手,不是避开要害无关轻重的一剑。他做好的,明明是和怀池决一死战的准备啊!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真的是她?真的吗?
她气若游丝,一瞬间,任何的禁制都土崩瓦解。微弱的蓝光还闪烁在眼前,她似乎挣扎着想说什么,可是又更像是什么也说不出了。她·····她······
叶谪不敢去想,只是在哪个瞬间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阿璃。”
这里没有大夫,没有人能救她了吗……叶谪不甘心,看着她,抱紧她,鲜血将他们的衣裳通通染成艳丽的血红色。红得,就像喜服一样。
耳畔忽然回响起她曾经的话:“如若有一日成婚,我也要穿上那么艳丽的红色,我要比朝服的红色还要红——唔,那样的红,是叫血红吗?”
那些声音在他耳边次第回荡着。
像是,就在昨日。
如今,他们被鲜血燃遍,终于还是她一语成谶了么?还是穿上了这样的……“喜服”啊······
叶谪抱着她,紧紧抱着,生怕他一放手,她又会灰飞烟灭。
但是,无论他放手与否,她的性命······都将消逝。
这本就是一场纠缠的前缘,如今曲终,也该人散。
站在远处的屠岸琨望着那里,风云变幻,烟波浩渺。叶谪和她身上的衣裳红似鲜血,就像······喜服。那,姑且当做是他们成婚的日子罢?
这场戏,已经演了太久太久。
……······
衡璃终于还是寂灭了。
所谓寂灭,生魂消失殆尽,所有与她息息相关的东西,也会随之淡化,仿佛她从来没有在世间存在过一样。
叶谪枯坐在长廊里。望着水域天一色,望着池子里碧波荡漾,望着游鱼还在追逐嬉戏。可是这一切,又恍然如梦。是真是幻?孰梦孰真??
他快没有办法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