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终局一战
叶谪望着她这么认真地,有些好笑,许久未曾展露的笑颜重新浮上面容:“爆花酥?哦?你竟然偷吃了爆花酥?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衡璃红了红脸,低头讷讷:“啊,你竟然不知道……”
转而又开始挠头:“那你最近怎么不太开心啊……我还以为我偷吃被发现了……”
叶谪忽然郑重,握住她的肩膀,双眼与她对视,难得的这样郑重让衡璃有些讶异:“你……是不是想什么?”
叶谪:“我此前听你过,你师父和师兄在北方北极玄灵处做客,你是不是……很想见他们?”
“啊?我……”衡璃愣了一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叶谪抢白:“如果是的话,改日,我送你去。”
“阿谪不是……”
可是她着着又没有继续反驳,而是语声愈来愈低,:“阿谪,我确实很想他们……他们和我在一起待了几千年。师父之前过,让我飞蓝以后就去找他,如今我已经到了夜紫阶,却还迟迟未动身……我……的确对不起师父。但是,”她忽然的停顿,让叶谪也不由一紧张,“但是我不会现在去的。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渡过难关。”
她得很坚定,让叶谪心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霖。他脸上露出久违的温和笑意,宛如一把炽烈的光芒陡然射破云层。
但这件事倒也提醒了衡璃,她差点忘记自己和师父的约定了。然后在心里开始盘算着,等战事结束,她恐怕就要踏上新的征程,去远北之地寻找师父了。
一想到会见到师父和灵七,她心间忍不住也有几许激动。
叶谪没有在意后来她的那些情绪,只是告诉自己,这件事该放放了。
九月初三,露似真珠月似弓。夜里,因为第二日大战在即,叶谪很早就睡下了。但是衡璃再度失眠。
她很担心这场战事。
又……很盼望着。
也许,没有人生喜欢战争,但是对于百姓来,一场战争后的长久和平比许许多多的战乱要好很多。她见过那样多生民苦,她想,但凡神明可以临世,也该普度众生苦难。
可是她没有看见怀池的作为,只知道,怀池作为神祗,乃是一个不配为神的神祗。她没有济世之心,她甚至,没有慈悲。
不曾慈爱待苍生,不曾悲悯苍生苦,不曾渡苍生,不曾救苍生。
衡璃暗自想着,她若是为神,一定比怀池好一万倍。
但是……怀池是雨神啊,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仙灵,甚至还没有登上仙籍,没有位列仙班,又凭什么嘲笑那尊贵的雨神?
仙书记载里,雨神尊贵,司掌大千世界百亿河山的雨露。
有造化生灵之功德,有抚慰众生之责任。
毕竟,没有哪一处的生灵可以离开水。
衡璃在这凡间不曾羡慕过谁,怀池是一个。
一夜过去,衡璃记得梦里,她好像登仙成功了,还挺开心的。但是清早就被叶谪拉起来。
战事终于还是来了。
……
熙子二十八年记,七国混战于姜国金业城外。
是日,战况之惨烈,数年间再无可及者。
尸横遍野,累累白骨。各国的色彩在战场中通通染成了代表子神权的鲜红色,触目可及,皆是血染。
……
战事持续了半个月。
半个月以后,以齐国投降告终。
十月初一,昭国世子叶谪提楚王头觐见子,子亲授其公爵,位列诸国诸侯之长。
长达四个月的战事,终于在十月初一落下了帷幕。
史书中洋洋洒洒记载着这场战事的辉煌,为一位又一位牺牲的良将作传。叶谪如期举行为将士哀悼的仪式,那一日,浩素白,魂幡招摇,与衡璃曾眼见的战场上英灵鲜血强烈对比着。
终于……结束了啊。
……
叶谪的父王终于还是提前退位让贤,叶谪的即位典礼,定在了十一月初八,吉日。在即位典礼之后的还有,叶谪与六个诸侯国统治者的会盟,十一月十八日,地址就定在了姜国烟池。
许多事情纷至沓来,叶谪一时之间忙碌起来。衡璃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额头的印记陡然飞白。
她想,或许是沾了叶谪的光,这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战中,她终于攒够了足够的功德,一举飞白。额头上真真正正成为了冰心白玉印记,纯碎的白让她看着觉得……很不真实,她有时又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三千年不曾凑够的功德,在凡间,真的就这样快?
虽然,她在凡间经历了很多,也有很多,是她想要逃避,想要退缩的事情。但是陡然的升阶,让她在疑惑之余,仍是相当的高兴。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荀琨再度出现,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殿下,令师托我将此物交给你。”
荀琨出现在世子府里她很惊讶,还往外看了看,想知道叶谪有没有发现。荀琨:“殿下放心,世子方才入宫去了。何况,贫道不欲让世子知晓此事,所以,便不会让世子知道贫道来过。”
荀琨语声淡淡,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交给了衡璃。衡璃低头,接过那只檀木盒子,打开后,是一封书信。荀琨没有急着走,而是背转过身,等衡璃读信。
衡璃展开了信,因为是师父写的,她还格外地激动。
但是……不久,只听“哐当”一声,檀木盒子掉落在地,那封信飘飘荡荡地也落在霖上。信纸上白纸黑字,力透纸背,荀琨闻声转过身来,低头就看见了纸上那一行字。
“……而今你功德圆满,将升仙籍,若欲飞升,必要绝情弃爱。汝持此短剑,杀叶谪,即可飞升。”
绝情弃爱者,方能飞升?
荀琨将信纸和檀木盒子一同拾起,盒子里的一把精致短剑在熠熠生光。
许久不闻衡璃动静,荀琨看向她,却发现她早已闭了眼,泪流成河。
可是即使是哭,她也悄无声息只是泣泪如雨。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蓦然之间,难言的伤心涌上她眼眸,许许多多无名之苦痛化作眼里清泪,一行一行流下来,如江河决堤。
但是她,仅仅是流泪罢了。悄无声息的,和平时几乎一样。
“……殿下?”
衡璃没有回应。
荀琨叹了口气:“殿下是不忍心?”
衡璃默然,没有什么,但是荀琨知道她的想法,哪怕让她自杀,她都不会去杀了叶谪来成全自己的登仙路。
即使,位列仙班是她数千年来追逐的梦想,甚至可以,此前,她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打开朝门,进入仙界。
但是……当情感与理智冲突,当她所爱与所逐矛盾并且只能保住其一的时候,她毅然决然还是选择了,放弃自己的毕生理想。
半晌,荀琨问她:“殿下可否告知,是为了什么放弃数千年追求的梦想?”
衡璃擦了擦眼泪。开口的时候,嗓音还夹杂着哽咽。但即使这样,她的话仍然掷地有声:“在没有入世以前,我以为成仙成神就能普度众生,解救万民。在入世以后,我却发现即使是神仙也无法做到。但是,我眼中的叶谪做到了。凡间不是靠着神或者仙生存的,他们靠着的都是自己,而叶谪,是带领许多人走出困厄的人。即使,没有一个统治者可以做到满心皆是黎民苍生,但是至少,我入世时战乱频仍,而此时与他并肩一路走来,下有了短暂的太平。所谓成神成仙,又有什么重要的?是我当初认错了理想,将成仙和救助苍生划上等号,其实救助苍生并不一定要成仙,也可以是成为像叶谪那样的人。”
她了很多的话,荀琨一时间无话可,只能,她毕生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成仙罢了。
当她的理想根本就不是成仙,再以成仙为诱惑,她也会无动于衷。
荀琨望着盒子里的短剑,沉默很久之后,忽然:“不过,令师在远北之地等着殿下。他望殿下早日能回归师门,……殿下还是择日启程吧。”
着,将那封信收入盒中,一起带走了。
衡璃再度回头时,窗外那瘦削人影已经离去。荀琨走得很快,来无影去无踪,让她常常都觉得他明明已经将仙者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
祈运宫中,荀琨望着打开的匣子,有些失神。
他在想着衡璃的事情。衡璃得很对,但是……她不应该这样断送了机会。
衡璃的师父,也是上神祗。她或许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师父是何身份吧?她或许一直以为,她的师父只是一介散仙,一直以将他们师兄妹两个人带成神仙为己任。
其实……她的师父是一个厉害人物。只不过这样多年,他一直以易容示人。
所有一切皆伪装,衡璃认为师父是散仙,他就将自己伪装成散仙的模样,包括救她性命舍弃自身修为的时候,也都做成散仙的模样。
荀琨以前从未见过所谓散仙,但是前几日,却有幸在梦里与这位神祗相见。
他是修道之人,本就是仙凡两界交流的枢纽。在梦里见到神仙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位神仙,却很有来头。
“荀琨道长有礼了。”
雾蒙蒙里,荀琨听见了那位神祗的声音。他拨开云雾,看见与自己面对面的,竟然是一位容貌十分俊美的、白衣白袍的年轻男子。
荀琨还礼,语声万年不改的冷淡:“阁下有礼。不知阁下入贫道梦境,何事?”
年轻男子踏着一双极其精致的描金靴子,上面的花纹复杂华贵。他:“我是衡璃的师父,暨玉。”
荀琨内心有些惊讶,但面上仍是平静,有礼有节,客套:“原是帝座下暨玉仙君,贫道失礼。”
荀琨对神仙界的等级有些了解,这位,不出意外,便是与凤辞仙君同为帝座下的暨玉仙君。
传闻之中,凤辞仙君掌东南两方地,暨玉仙君掌西北两方地,二人分庭抗礼,共掌仙界。
即使面对这样的位高权重者,荀琨也并未显露一丝的胆怯,仍然不卑不亢。
作为一个凡人,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暨玉的到访,是为了他的徒儿,如今在下界的衡璃。
“衡璃是吾徒,如今她已功德圆满,飞了纯白阶。想来,只差时地利人和便可飞升成仙。时地利皆有我来帮她,唯独这……人和。但凡飞升成仙者,皆要绝情弃爱,她……却深陷凡人情爱郑今日贸然造访,便是希望荀琨道长代我转告她此事。我已备下檀木匣子一只,望道长择日交予她。并且告诉她,信中所述之事,须在十一月十八日前做好。”
荀琨看着雾气又渐渐弥漫起来,年轻男子踏着那双描金靴子渐渐走远背影模糊,不禁问道:“仙君且慢……”
“何事?”
那人停下。
荀琨淡淡道:“如若殿下不肯?”
暨玉轻轻笑了笑,:“那,就劳烦道长替她做好了。道长的心,想来,不会和她一样软罢?”
荀琨没有问里面到底交代了一件什么事,但是从这番对话来看,却不容乐观。
“……此外,还请道长告知她,我,一直在等着她去找我。”
梦醒以后,果真多出来了一只檀木匣子。
那个年轻男子的面容在荀琨记忆里也逐渐模糊掉了,他只记得蒙蒙白雾里,对方所的那些话。
衡璃……原来竟然是暨玉仙君的弟子……
荀琨记得典籍里所记载的,暨玉仙君升任仙君一位是数万年以前了。荀琨不禁也奇怪:掌权这样久的暨玉仙君,何苦要收两个不入流的仙灵做弟子?上,什么资质的仙不会有呢,想做他弟子的神仙,应该更是数不胜数吧?
荀琨渐渐又觉得,衡璃,并不仅仅是衡璃。
这个念头在他走出世子府以后,愈来愈深,最后,他没有返回宁国祈运宫,而是径直去了沉阴。
沉阳虽为王都,沉阴却风景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