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世子大婚
订婚以后,羡鱼仍然住在世子府里净瑜殿。
眼望着净瑜殿里娑影树愈发珊珊可爱,她常常在树下练剑,偶尔也读一读书。
这四月气愈发炎热了,羡鱼换上了凡间女子夏季爱穿的薄衫裙子。
昭国民风开放,倒也从来不在意这些。
过几日就完婚典礼,虽世子大婚是件重要的事情,但还是一切从简,甚至没有邀请各国的王公贵族。
这下子大家又开始叽里呱啦了,世子娶的这个女子一定是世子逼不得已才娶的,不然怎么连婚事都办得这样简单?
他们不知道,叶谪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自己结婚,又不是结给下人看的。
事业归事业,家事归家事,他从来不把羡鱼当成政治上的棋子,抑或笼络人心的物件。
他常常望着她练剑,有时也抽出剑和她过两招,只能虽然他习剑年数远远于羡鱼,剑术的造诣却大差不差。
她剑准;他剑快;一样的狠。
有时候,他们也在树下一起看书。叶谪每每都陪她看话本子——自然,看话本子的主要是她,他主要是看羡鱼。
她看上头后,还会红着脸指着男主角:“啊啊啊C帅!我喜欢!”
他明知道她是上头了,但还是会不爽。
侍女会知趣地上一盘新鲜瓜果,他就拿给她吃,趁着她忙着吃东西,就把那几页匆匆揭过,还掩耳盗铃似的:“这几页都是战斗场面,不好看。”
羡鱼:“……”
这些平平淡淡却有几分期待的日子,像一条潺潺的溪水,流过去也就过去了。
那日大婚,婚事从简,但她一身大红喜服,慢慢地携着叶谪的手,走上宗庙,拜祭地祖宗。
那夜里,净瑜殿张灯结彩。
鲜红的红绸结出大团喜花,一对龙凤双烛点在红木案上。
一片烛光绮丽之中,羡鱼却有点不安。这分不安似波涛汹涌里浮跃的一叶舟,在她心头晃荡着。
明明这是良辰吉时,明明这是自己期盼很久的时候了。她蓦然摘了盖头,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是凉的,她微微蹙眉,放下了杯子。
目光在新房里四处流转,外面叶谪在应酬群臣,她因为不喜觥筹交错的场面,便悄然离去了。
新婚夜,婚房里伺候了一个俏生生的丫头。
她为着心里那一分不安而恼苦,便试图同这个丫头聊来转移注意力:“你叫什么呀?”
丫头怯怯:“奴婢缺桐。”
缺月挂疏桐,缺桐——
但是羡鱼很莫名其妙:“缺铜?你是有姐妹叫缺铁或者缺锌么?”
丫头红了脸,连连摆手:“不不不,奴婢是‘缺月挂疏桐’的缺桐……”
羡鱼“哦”了一声,:“好吧……我不是个有文化的姑娘。”
丫头突然捂嘴笑了,:“夫人,您不算姑娘啦!”
“啊?为什么?我,我显老么?”
她自忖虽然年纪大,但长相还不至于很老,于是很是讶异。
缺桐道:“夫人今日都已经拜祭过宗庙,与世子殿下成了亲,怎能算姑娘呢?”她睁着明澈双眼,笑得很甜,望着羡鱼。
“啊……是的,我还没注意……”她略带尴尬地应了两声,然后又不自然地将目光放在大红的红绡帐上。
这分不安似乎淡了一点,她便唤了缺桐去给她倒杯热茶来。
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前边是热火朝,独这方净瑜殿幽微静谧,她手指绞着衣角又松开,反反复复好几遍,直到掌心都出了汗。
昨夜里,她问阿谪:“净瑜殿会有其他人住么?”
他不会有的。
她也就安心了很多。
但她不知道今夜这无名的不安又是来自哪里。
是自己想太多了么?
红绡帐暖,龙凤双烛焰火缭乱。
温存烛光中,丝竹管弦的声音淡了下去。她料想这是夜深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阿谪应该送走宾客了罢。
他应该要来了?
门吱呀一响,她惊得立马站起来,没想到门里映出的是缺桐的身影:“夫人,热茶来了。”她笑盈盈的,羡鱼又坐了回去。
捧着热茶,她喝了一口,有点焦急难耐。眉头微蹙,一双眼睛盯着茶杯里打旋儿的茶叶,盯了半晌。
直到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她疑心是风,没有在意,但下一秒握着茶盏的手便被一双温暖的手覆住。
那人温凉参半的声音含着笑响起:“怎么喝茶,不喝酒么?”
“我……”她顿了顿,,“喝茶不好吗,你喝很多酒了耶。”
叶谪却微微俯身,拉住她的手贴在他脸上,轻轻地:“你觉得我喝酒了么?”
今夜的他很不一样,他没有显得很清冷,而是很旖旎梦幻。
平时都是月华皎皎般的眼眸里,现在偏生沾染了微醺的醉意。他他没有喝酒,她不信。
“……”一时之间,她空自张了张嘴,但是什么也没有出来。
月华倾泻,双烛焰火椅着,墙上挂的“喜”字在烛光低映下格外的红。
她似乎是有点慌乱,想逃离,却不知怎么的就被扣住,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随即,她听见他:“羡鱼,别动——”
她乖乖静下来了,此时忽起了幽怨笛声,断断续续,像空谷里行过的行脚僧幽幽吹笛。她一怔,目光往着房外。
一帘月光泻落,长寂静。
许是半掩的窗里漏了风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灭了一阵子,他执了一盏酒,递到了她嘴边。
他柔声哄她:“虽然喝酒不好,但今夜不一样,可以喝一点。”
她怔怔地捏住杯脚,喝了一口。
他也喝了一口。
月夜里的笛声仍在继续,似乎惊飞了寒枝上栖着的喜鹊,冰轮皎洁,寒照地。
羡鱼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叶谪略带兴奋地摆弄着先前备下的物件。
剪刀,秤杆,……,唔……她也不知道具体用来做什么的。
“这剪刀用来做什么的?”她指着巧的银剪子问,心想这么的剪子又能剪什么呢?
叶谪低头笑了笑,只了四个字:“结发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