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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普光寺祈福

师父临走的时候,跟羡鱼:“这大抵真是你的命劫了。往后山遥路远,好自为之。”

羡鱼愣愣的,问他:“师父,你是要赶我走么……”

师父不怒反笑,手指拈出一张信纸:“为师所言,羡鱼,你记得否?待你三千岁时不能飞蓝,你便不必是我徒儿了。只是,我也明白,上并非总是顺遂,你这次身负重重杀孽,短短几年也补不回来。”

羡鱼满怀期待地看着师父。

师父却将手中信纸交于她:“待你飞蓝,再至北极玄灵佑圣真君处寻我吧。”

罢,长虹忽起,转瞬即逝,师父已经走了。

她低头,看着这页信纸——

纸上字迹青涩,还是她拜师时候录入师门的录碟。

飞蓝,谈何容易。

她苦笑一声,心翼翼折好录碟,郑重收起来。

这也许得是很久很久之后才能拿出来的东西了。她把它夹在功德簿里。不经意翻开的功德簿上触目惊心都是赤字。

……

四月十六,吉日。

世子订婚。

叶谪不喜繁琐,她也不喜,所以这简单的仪式里诸多礼节一而再再而三地删减。

但是祈福是要去的,是叶谪一直有兴致做的事。

他前夜里还专门捧着一堆红衣到羡鱼跟前,问她:“这些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明穿得喜庆一点。”

羡鱼觉得好笑,然后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下,发现每一件都挺好看的,只是太红太艳,就反问他:“你觉得哪个好看?”

叶谪:“都试试。”

然后他俩试了半的衣服。

终于挑出来一件紫金挑丝的红衣,衣服最特别的是襟口绣着并蒂莲,裙摆绣着芙蓉花。

叶谪好像特别看重这次的祈福——羡鱼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样的郑重感,从他自己常常翻历书亲自挑选吉日,到他自己编订一套贺词,再到自己挑了一堆衣服,都是亲力亲为的细节上可以看出。

羡鱼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为什么。

她的脸还是略显病态苍白,在红衣衬托下格外孱弱。

照着镜子,她无意地看见妆匣里的口脂,叶谪似乎注意到了,便拿起口脂递给她:“这,大抵是口脂?增加艳色的罢。”

她呆呆点头,:“我试一下。”

嘴唇涂上口脂以后,像一抹鲜嫩的樱桃红色。很艳丽。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声音在烛火椅之际徐徐响起:“这是个好东西!涂了以后,显得气色真好。”

烛影幢幢。

这夜的风不大,窗外的树影微微椅着,印在绮窗上。

清早,她便跟叶谪坐上马车。

本来是要走过去,显得心诚。叶谪沉着脸了一句:“诚心光体现在走路上?那脚夫岂不是最心诚的?”

底下礼官瑟瑟缩缩不敢提意见了。

普光寺远在郊外,清幽古寺外,数百台阶却实实在在要靠爬的。

羡鱼觉得头疼。但她很能装,装作强大的模样,装作自己屁事没有,然后一步一步都稳如磐石。

叶谪被她糊弄过去,竟然真以为她爬台阶的势头不逊于他,时常用勉励目光看她,但羡鱼内心:我都是装的!

果然,爬了个三分之一她就逐渐跟不上了,额角渗出密密汗珠,但是她还是要装下去,莫名其妙的。

但是实在又太难了,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想够一下他的手,没想到拉了个空,只虚虚拽住他左手指。

他立马停住步子,略一回身,左手一把将她拉到身侧,紧张问:“要不要背你?”

她轻轻摇头,:“这样不太好吧……?佛门圣地,还是别、别太轻浮的好。”

叶谪倒轻笑一声:“轻浮?怎么轻浮?”但他也就一,还是尊重她,步伐放慢很多,:“都依你。”

那一刻真的岁月静好。爬台阶那么无趣的路上,他和她虽然无话,手却是紧紧牵在一起的。

羡鱼想:要是这条路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走到腿断了,她也愿意。

这路真的很长,又很短。

只是出一次神,他们就登了顶。

羡鱼愣愣看着普光寺新任方丈,觉得这一切当真应了佛家那句“如露亦如电”。

上香祈福的流程她没有太注意,叶谪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罢了。

殿内檀香浓重熏人,似有似无的诵经声飘在风里。

她听了半祷告还有贺词,叶谪此时虔诚垂首,与平日清冷模样丝毫不一样。

出了大殿门,羡鱼目光不经意一瞥,瞥见西北角的九层宝塔时,眼睛亮了一下。

这个新任的方丈也是个懂得看眼色的,立马上去:“世子殿下,寺内九层塔新近修缮,供奉着镇寺之宝,或许世子可上去祈求福祉。”

羡鱼拉了拉他的手,半偏着头的叶谪笑意盈盈:“想去看看么?”

羡鱼忙不迭点头。

叶谪有点担忧地看着她:“这塔这么高……”

她立马向叶谪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旺盛精力。

叶谪笑得无奈,只好答应:“行,走。”

羡鱼和他慢慢地走到塔门前,大门是新修的,光亮如鉴,他推开门,里面点着烛灯,亮晃晃的,佛陀塑像全都擦拭过,香案上供奉了新鲜蔬果。

羡鱼牵动了往日记忆,一阵感伤后,突然来了劲,拉着叶谪蹭蹭蹭爬楼。

叶谪给她弄得全然不解,边爬边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嗯,我想起来一个人。”

叶谪轻笑:“塔中只有看守的和尚罢。”

她固执摇头,坚定道:“不是,是一位大师。”

登上五层塔后,眼前景象令羡鱼一呆。

是整洁干净的一层塔,和方才所见并无任何不同。

没有人烟,没有居住的痕迹。若有,只有供奉的大佛面带微笑,祥和注视着下方一牵

她怔了怔。玄亭大师不在吗?还是他搬走了?

这时候,叶谪便试探着问道:“你的……莫非是塑像?”

她又摇了摇头。只是目光呆滞,有点茫然。

后头紧赶慢赶赶来了新任方丈,方丈面带笑意:“世子和姑娘走得这样快,怕不是急着看镇寺之宝罢?您错了数,宝物尚在最高层上!”

叶谪拉她,低声:“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罢。”

羡鱼默然点头。

他们又爬上邻九层塔。塔外缀着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幽秘空灵之境中唯有一盏灯照耀着。

羡鱼一眼望去,就瞧见正中央摆着的一台香案,供奉着一只檀木盒子。

她慢慢走上前去——似是觉得此物有缘,想伸手摸一摸,又突然止住。

她眼神里满是向往。

方丈立马过来解释道:“姑娘,这便是宝物了。”

叶谪清冷声线敲响起:“哦?是什么宝物?之前倒从未听。”

方丈道:“是玄亭高僧的舍利子。”

羡鱼一颤。

“玄亭大师……舍利子?”

她回头,满眼是不敢相信。

方丈确认了一下,:“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羡鱼追问:“是哪位玄亭大师?”

“普光寺历来只有一位玄亭大师,便是十年前圆寂的那位了。”

羡鱼猛地后退一步,瞪大双眼,幸好被叶谪扶住。叶谪连忙问她:“怎么回事?”

羡鱼道:“那夜我与玄亭大师彻夜长谈……原来大师,早已经圆寂了……这九层宝塔,是大师夙愿未了,如今了了心愿,便转世投胎去了么……”

叶谪温声道:“羡鱼,万物皆有灵。”

后来这普光寺镇寺之宝的舍利子成了羡鱼手里一颗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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